真的很冷静。

和大联盟那些无所事事小题大做的娇花果然很不一样。

景哲明曾经有一阵子着迷于古地球史，知道一千多年前女性也跟男性一样在外工作，有不同的职业。

不知道这位年幼的女士以前是做什么的？听阿萨说她年纪看起来很小，大概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怎么看也是还在上学的年纪啊？还是说古代地球的教育这么出色，教出来的学生心理素质特别出众？

景哲明的思绪又一次向着不知名的彼端奔腾而去。

直到光脑小智看不下去发出“咳咳”的声音提醒他回神。

——连光脑都知道面对女士的问题走神很失礼好不好~~

“抱歉，我刚才走神了。”男子彬彬有礼地说：“大量蕴含T物质的陨石突然降落地球，是在公元2016年12月1日，那一天后来被命名为降临日……”

“……12月1日？……”女孩的声音细碎到有些颤抖。

她记得，2016年11月30日的晚上之后，她遗失了一段记忆。那天也就是陨石降落，地球发生巨变的前一天，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吗？”景哲明发现了女孩的异样，问道。

“我不记得了，我的记忆里遗失了一段。我的记忆停留在降临日前一天。”

“……”

“景先生。”女孩整理了混乱的心情，抬起头望向景哲明，猫瞳里甚至流露出了恳求的神色：“我非常想知道，12月1日，地球到底经历了什么，人类经历了什么遭遇，我想知道更详细的，请你告诉我。”

比起自己的处境，她更担心姐姐的遭遇。

之前景哲明只说了T物质让人类和一切生物进化，并且形容过程非常“惨烈”。具体怎么个惨烈法，他却没有细说。

他讲起一千年前的往事的口吻，是一种后世人看待历史的那种学术性口吻，那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

她急切地想知道，姐姐在那些自己失踪的日子里，会遭遇到什么。

美貌无双的少女，此时脸上流露的神色，即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会毫无触动。

景哲明虽然看不见，也能通过声音感受到她的心情。他有些诧异，之前连自己刁难她，对她提出那么离谱的要求时，她都一直表现得淡淡的。

“降临日那天，大量陨石坠落地球，不过这倒并没有对地球造成多大的破坏，只是随后，约有一半的人类开始昏迷不醒，动物们则不知所踪……

“三天后，昏迷的人类清醒过来，可他们和以往的样子大相近庭——他们脸色青黑，皮肉腐烂，没有呼吸心跳，没有神智，见了血肉就疯狂啃噬……他们被称为丧尸。”

这是丧尸题材的电影和小说里常见的情节。可惜鄢蓝并不太了解这些。

“随着丧尸的出现，人类迎来了一场浩劫。降临日之后仅仅一个礼拜的时间，整个地球活着的正常人数量由曾经的七十亿锐减到不到一亿。这一亿人中，十分之一产生进化，拥有了异能。异能让人类有了希望和喘息的余地。可是随后，人类发现，他们的敌人远不止丧尸……还有数量远超丧尸的变异兽和变异植物……”

“原本的人类文明被摧毁，城市被变异植物所覆盖，变得像原始丛林，人类的生存空间被不断挤压……到后来，只有五个安全基地成为人类的庇护所，在此之外，地球百分之九十五的土地都成了变异植物和变异兽的乐园……一直到如今都是如此，大联盟所辖范围都只有这五个基地——我们千年来都一直在和变异兽变异植物争夺生存空间，可惜结果并不如人意……”

“那丧尸呢？”鄢蓝注意到他后来一直没提起丧尸。是被人类消灭了，还是另有变故？

景哲明脸上出现玩味的笑容：“丧尸是个奇特的物种。一千年前，当时的科学家认为，丧尸是一种由T物质引起的进化失败的产物，进化成功的产物则是异能者……而现今的科学家的说法是，丧尸和异能者是人类进化的两个不同方向，两者都能达到进化的顶端。这种说法早在好几百年前就证实了。丧尸通过吞噬血肉的方式来获取能量升级，他们升级远比异能者要快。随着不断升级，他们腐烂的身体逐渐恢复，力量更强大，智力恢复，有些甚至恢复了生前的记忆……丧尸越升级，外表越趋近于完美，也越趋近于另一个传说中的物种：血族。

“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丧尸这种说法了，只有不死不灭的血族，他们都住在不死城，跟大联盟的玄武城离得不远。而大联盟早在六百年前就跟血族之王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虽然不死城有些党派仍对大联盟保持仇视态度，但是他们并不是大联盟主要的敌人……”

似乎是发觉到自己话题越扯越远，景哲明顿了一下，难得好心地忠告：“女士，看得出来，你似乎很担心自己的亲人。可是在我看来，再担心也于事无补，在那个时代，个人的力量是非常渺小的，你不如祈祷，你的亲人们能在降临日最初那几日就死去，反而是一种幸运。据各方历史考证，以降临日为起点的那一段人类进化史，真的是太血腥太残酷了——科学家将那一段时期称为“大进化时代”，但是更多人将之称为“大清洗时代”……你应该亲幸自己逃离了那个时代，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都可以说是神明对你特别的眷顾，与其想着过去，你不如好好考虑下怎么在这个新环境生活，女士。”

鄢蓝抿抿唇，眼睫颤了颤，最终认真地盯着瞎眼的青年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景先生。不过，我还是想请教你，以你们这个时代的科技，有没有办法让我回到我来的时代？”

景哲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本以为她是个聪明的女性，人又不算讨厌，才难得好心提出忠告。没想到她居然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就算真能回去又怎么样？她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在那个时代，能熬过痛苦的过程，顺利进化成异能者的，大多是青壮年男性，女性异能者的比例远远小于男性。

况且，更大的可能是，她一回去只是给那个时代多添加一头女性丧尸罢了。

“不可能。”景哲明冷下脸，操作轮椅离开：“我们这里没有你想象中那种高科技。”

决然转身的青年没有看到，身后的女孩瞬间空洞的双眸。

她想回去，并不是真的认为自己能拯救姐姐。

她只是……没有信心自己能在这个没有姐姐的世界生活罢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无论外表装的多么坚强，她其实一直是那个躲在姐姐身后，害怕到颤抖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