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再三被嫌弃(2 / 2)

“那是因为老太君您这点也一直没有变过啊。”

顾晚行撇撇嘴,直直看着梨嬷嬷,四目相对,梨嬷嬷笑意盈盈,眼神坚定。顾晚行最终还是败了下来,嘀嘀咕咕:“我母亲怎么会教了你这招。”

不情不愿的端过药碗,深吸一口气,然后以快的速度咕咕咕的喝下那碗药,眉毛都快皱到一块去了。

待顾晚行放下药碗,莳嬷嬷及时奉上一杯温水,顾晚行漱了漱口,冲淡了些嘴里的药味,然后顾晚行再拿起粽子糖,连连吃了几块。

嚼着嚼着,顾晚行觉得嘴里的粽子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细细品了一番,惊喜道:“哈哈,这是百味居的粽子糖!”

顾晚行很开心的对梨嬷嬷道:“你还说已经过了几十年了呢,可是现在还能吃到百味居的粽子糖,真是太好了!”

“是啊,老太君若是喜欢,明天再派人去买些其他的回来就是了。”

顾晚行幸福地点了点头。

顾晚行吃了药之后,很快就有些困意了,想来那汤药里也有一些安眠的药材。待到梨嬷嬷让人端来热水热毛巾的时候,已是昏昏欲睡了。

好不容易热了脚,洗过脸,再漱漱口,顾晚行掉进被窝,想了想,又对梨嬷嬷说:“我记得我昨晚睡前看得就是水泽君的《桃花女奇遇记》,我都感动得要哭了,边上为我守夜的就是花梨你。”

顾晚行说的昨晚是三十几年前的昨晚,梨嬷嬷和莳嬷嬷都知道。

梨嬷嬷看着顾晚行快要眯起来的眼睛,轻声道:“您睡吧,今晚也是花梨为你守着。”

顾晚行点点头,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了。

可梨嬷嬷还是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呆呆地看着已经熟睡的人儿。

好多年都过去了,水泽君早已经不再写话本子,而她们也都已经老了,老到她已经想不起有一本叫《桃花女奇遇记》的话本子,只记得一个水泽君而已。

那时候,身为贴身侍女的她经常偷偷的托人帮顾晚行买那些话本子,在顾晚行私下里看话本子的时候,看风最多的也是她。

顾晚行看完了总是嘘吁不已,因为几个贴身侍女也识得几个字,顾晚行也会大方的借给她们私下里看,只要不被发现就好。

那时候的话本子勾起了她们无限的想象,也都把那些话本子藏得好好的,宛如在藏着一个个美梦一样,还沾沾自喜,自以为瞒过了大人们。

水泽君是顾晚行最喜欢的话本子作者,最是擅长写一生一世一双人,缠绵悱恻,百折千回,扰人心肠。几乎每一期出了新的话本子,顾晚行都要想尽办法拿到手,偷偷摸摸地看,或哭或笑,直到看完了才肯罢休。

后来水泽君突然就不出话本子了,顾晚行难过得哭了几天。

梨嬷嬷不记得《桃花女奇遇记》了,也忘了自己有没有看过这个话本子,但是还记得水泽君这个人,还记得当年顾晚行烧掉一箱子的话本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放空了,喃喃自语:“水泽君怎么不继续写了呢?她怎么就不继续写下去了呢?”

陷入记忆里的梨嬷嬷被莳嬷嬷拍了拍肩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莳嬷嬷无声的示意梨嬷嬷跟她出去,梨嬷嬷擦了擦眼泪,和莳嬷嬷走了出去,在门口低声唤来了两个婢女,吩咐她们进去守着。

一走到院子里,看到四下无人,莳嬷嬷就低声道:“花梨,我不及你是老太君身边从小服侍到现在的,好多事情都不了解,现在老太君那边只有十三岁的记忆,你能否和我多说一些,让我在日后也好注意一二。”

“没什么不能说的,也没什么好说的,老太君现在的记忆里,她还是那个有父亲护着,母亲宠着,弟弟让着的小娇娘,是祖父祖母捧在手里的心肝宝贝。”梨嬷嬷叹了一口气,又道:“她不记得自己的父亲曾经护着一个女人而让她遭受风言风语,也不记得自己的母亲死不瞑目。尽管老夫人去了之后,先靖云伯爷护着她和大少爷,但到底是被她的父亲和祖母伤透了心,。”

莳嬷嬷一想,也叹道:“那我似乎能理解老太君的记忆为什么会停在十三岁了,谁不希望无忧无虑的呢。”

“是啊,那时候的老太君是个爱热闹爱说话爱笑的姑娘,哪会像后来这般心如死灰。什么端庄大气,温婉和善,十三岁的老太君才不会是这样的呢。”

莳嬷嬷这次没有接话。

梨嬷嬷问她:“刚才你也听到老太君说水泽君了吧?”

“嗯。”莳嬷嬷觉得这个名字陌生得很,向来应该是她还没到老太君身边服侍之前的事。

“老太君年少的时候最是喜欢看话本子,而这其中以水泽君的话本子最是心头好。这位水泽君最爱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戏码,老太君每每看了都感动不已。也有其他很多的原因在内,但总之,年少时候的老太君心里就有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

莳嬷嬷听了很是惊讶,这个她从来都不知道。

梨嬷嬷抬头,幽幽地看着漆黑的夜空,声音越发低沉,“所以刚才老太君知道老侯爷有侍妾通房,有庶子庶女的时候,反应才会那么大。因为她的记忆停留在还喜欢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本子的时候,心里还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的时候。”

“这,这……”莳嬷嬷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自小跟随父母生长于武安侯府,见多了高门内宅的人和事,自然知道这个愿望有多难。

梨嬷嬷又道:“现在的老太君也忘了,当年的老侯爷对她许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隐身在黑暗中的高大身影猛地一僵。

“只是后来老侯爷也忘了,所以老太君才会受了那么多的苦,越来越温婉大气,越来越沉默,只能让自己把那个所谓的承诺当成了一个笑话。”

“我倒觉得现在老太君忘了才好呢,我倒希望她不要再记起后来的所有事情才好。花莳你不知道,我今天看见她和老侯爷吵架,我看见她毫不压抑的骂老侯爷,痛痛快快的说话,就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神采飞扬的顾三姑娘。”

梨嬷嬷越说越轻快,听的人却越来越沉重。

莳嬷嬷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几分不希望老太君恢复记忆呢。只是,在这侯府里的话……”

莳嬷嬷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梨嬷嬷也明白她的意思,笑道:“老太君十三岁的时候,就没怕过谁。”

两人相视,然后都笑了。

待到莳嬷嬷和梨嬷嬷的都走了许久,黑暗中的身影还是一动不动,仿佛就要和黑暗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