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鬼市(2 / 2)

蓬刀人 陈叔夜 5442 字 2020-12-07

谢皎登时通体恶寒,抱臂直搓跺脚道:“鬼市里有香水行么?”

“泥犁火煮忘川水,好大一锅汤,敢去洗么?”他冷哼走了,“跟上,买刀!”

暗巷交手时,华无咎便察觉到谢皎这口兵器使得不趁手。直刃短刀,样式也不再时兴,及至亮处乜她一眼,虎口果然开裂,猢狲自己倒没觉着疼,依旧张牙舞爪地闹。

来得太早,好东西不多。谢皎随口道:“蔡老贼先前做什么营生?”

“他入仕以前,好像是个教书先生。”华无咎想了片刻。

“猢狲王,”谢皎心领神会,“没得碍了青云路。”

“士农工商,士排第一,读书人向来高于后三者。”华无咎道,“到了大宋,就是士农工商武,我等武人垫底了。”

“我当什么天潢贵胄,”谢皎忿忿道,“搬弄是非,颠倒黑白。老猴识了字,端的惹人厌烦!”

她兜里剩了颗雪梨,眼下吃净,便提梨梗蹲在猴摊前作弄道:“嗟,来食!”

小猴瞅准后纵力一扑,就着残骸剔肉吃,没三两口抹嘴擦手,将梨核一抛,猴主这才注意到它私通外人,扯绳索将泼猴拽了回去,又赏它一顿鞭子吃。

……

……

鬼市散布在街坊巷陌中,无定处,不定时,夜聚晓散,入口高挂栀子灯,交易摊铺也只用红澄澄的光火照明。

“老猴算我扳倒的么?”谢皎今夜十分聒噪。

华无咎嗤笑道:“你想太多。”

“怎么不算!”她掰手指数道,“账本一个,辽贼两个,是我劳苦功高。”

华无咎停下脚步,将红骨铁扇折回腰间。刀剑铺里草标整齐,货主打瞌睡,匿在案后原不起眼,只是鼾声如雷。

“官人容禀,我没钱。”谢皎十分警惕。

勾当官笑出声,这一笑仿佛笑出了长年压抑的闷气,应道:“便宜你了。”

她欢欣上前,抡起金丝缠柄的宝刀去砍石桥栏杆,迸出点点火花,直砍到卷口豁刃才掷回摊上,叹道:“它不合手,我再换个。”

话罢又抽一把蟠龙长剑,对棚顶戳七八个窟窿,漏下三五枚月亮。

华无咎被她撩拨得无言以对,顺手抄起直刀,噼里啪啦便和谢皎打起来。她招架不住,十数回合败得彻底,被他一刀横颈。

“要论道行,你还差得远。”勾当官波澜不惊,收刀入鞘,另一边仔细叮嘱道,“三把都买,只拿这一把,剩下的留给小哥修补。”

货主即刻睁眼,笑眯眯收钱。

“晚唐时候传下来的奇刀,人能死,刀不能断,杀气颇重。客官与它有缘,持之护命,出刀必见血。”

刀长二尺八寸,重四斤四两,刀镡四瓣,手柄则覆珍珠鳞。谢皎接过他新买的雪花镔铁刀,对照河光啧啧称奇。勾当官忽道:“把你那旧刀扔河里。”

“还能用。”她不解其意。

华无咎拿回新刀,背过身摇扇。

谢皎咬咬牙,果真解下扣带,扬手一抛,旧刀扑通入水。

“明白了么?蔡京就是那把老刀,你以为凭自己本事扳倒朝堂大蠹,实际上,不过是刀主用厌了而已。”勾当官道。

她把镔铁刀系上腰畔,小声道:“我没厌。”

华无咎连珠炮揭短道:“你所杀之人无非是老弱废孺,对上我便没有胜算,不提其他高手。东京水底多的是好刀,泡到锈烂也无人问津。”

末了总结道:“得意忘形,我可不会给你收尸。”

谢皎心底嗤之以鼻,听不进半个字,佯作老实点头道:“属下遵命。”

那边厢言笑晏晏,一行夜莺买了新衣裳,花团锦簇地飞过来。华无咎认出其中几位难缠,为免麻烦折身小道,四下朦胧,及至一半忽觉不对,再回头已无踪影。

小猢狲吃完白食,干净利索地消失了。

他收好荷包,惊觉香囊也不翼而飞。

“好,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