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对影(2 / 2)

蓬刀人 陈叔夜 4285 字 2020-12-07

“你嫌她吃得多,肠胃不见底,饿起来饕餮吞天,简直八辈子没吃过饱饭,”贾真言信誓旦旦胡扯道,“叫她出去要饭,再别回来找你!”

……

……

出赵太丞药铺再过金梁桥街,酒楼饭铺鳞次,东京人不爱去家动手做饭,傍晚时分食客满座。

“太师之祸不在太白星,在他老不知退。”

“这话着了,恩宠再盛又如何,当晚翰林降制!昨夜六鹤堂地动山摇,是人都当个笑话听。”

“兄台高见!高见呐!”

湘君楼大堂,茶博士煎汤注盏,闲汉酒客聚作一团,嘁嘁喳喳地指点江山。

谢皎累得狠了,歇憩片刻,痛快嚼下一整只香栗炙鸡,外加两笼屉赤豆馒头,牛饮三大碗沙糖绿豆冰凉水。酒足饭饱方知疼,轻捻嘴角嘶嘶出声。

行菜瞠目结舌道:“壮、壮……女!女侠!烧刀子一壶来喽。”

谢皎应好,烈酒浇注伥鬼刀,淅沥落在脚旁,刀身照面如雪花芙蓉影。

信札袒露,压在荷袋下,不惧让人瞧见。首尾并无提称落款,只有八个单薄的瘦金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末了一枚鹤印。

“给事中,这些人胆大妄议……”

谢皎耳灵,侧目望过去,角落里青巾汉子侍立,一边朝座上老儒生拱手,另一边蹙眉旁听闲民大谈国事。

老儒生绛衣东坡巾,气态夷和,约莫五十上下。

给事中收传文书、编发邸报,执掌都进奏院,乃是光明正大的前堂耳目。她略思索,此人必有品阶在身。入肆微服私访,这是亲听舆议来了。

梅执礼竖掌命他噤声,那汉子只得噎住话头。

“太白现世,当晚翰林降制?没个旬日的,朝廷办事能有这么快?”

“可不敢细说,带累了在下朋友!不过这事儿嘛,进奏院邸吏人人皆知,口耳相传,就算不得秘辛啦!”

“四钱一份知新闻,这位哥儿想是没读过昨日邸报?”

闲汉话止,报探子胸前挂着褡裢,呵腰对他们道:“容小人说一句,诸位哥哥光知蔡家变故,可知今后谁来执宰都堂?”

青巾汉子面色不愉,低头重哼一声。

谢皎使白布擦干烧刀子,伥鬼低鸣,锋亮如方开刃。那汉子倏时抬头四顾,老儒生浑然不觉,模糊传来几句碎语:“……查清哪家书肆,究竟以何种手段与邸吏勾连。”

青巾汉子犹豫道:“给事中,开封府亦在查禁小报,下官担心……”

“进奏院疏漏,当由进奏院弥补。皇城司便罢,那帮爪牙自有体系,所知根底比老夫都多!”梅执礼捋须哼一声,“晏判官乃故人之徒,老夫不好与小辈争胜,你自己便宜行事。”

汉子俯首称是。

谢皎将刀扣回腰畔,呸地一声,喷吐舌下黑沉香丸,猛漱几口烈酒,痛将心肺灌濯一清;撕信泡在酒碗,悻悻然招手吆喝。

“店家,结账!”

大步一迈扬长而去。

夕照流云驮火,东京城遍处鎏金。

天凉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