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马球(1 / 2)

蓬刀人 陈叔夜 6507 字 2020-12-07

酒过三巡,略有酣意,一行人就兴移往宝津楼。

楼南校场长短一千步,两侧高竖风流眼,承旨二人各守一门。

妙法院宫监整装上马,一队着紫绣花衣,另一队着绯红绣衣,足蹬乌皮靴,头戴折角幞头巾子。绯紫二队乘跨骐骥院鞍马,分踞校场中线南北。

华盖当头,诸人面南而坐。赵楷当仁不让落在主位,左手次座空置,晏洵、蔡妩皆被安置在右席。

不待蔡妩发问,便有一行人锣鼓喧天登上楼来,打眼的正是王黼王贤相,通身艳服,连呼带拜直仆到郓王面前,只差行三跪九叩大礼。

蔡妩蔑哼,赵楷使人落座,小声朝她道:“他非要来。”

王黼道:“三大王,这等好事哪能没臣的份?我与那高俅高太尉是拜把子兄弟,铜皮铁骨一般的交情。”

赵楷道:“金石之交。”

王黼道:“大王英明,金石之交!为臣嘴皮子笨,打马球那可是不在话下,我若在紫衣队伍,一杖飞起,准能击穿红门的风流眼!”

蔡妩见他身姿袅娜,不由冷嗤出声。

王黼因道:“贤侄女今日出来放风?”

蔡妩道:“贤相这话不敢当,三大王与我少有几分金兰之谊,臣女忝居凑数罢了。”

王黼唉哟道:“少年人就该多出门,走一走,瞧一瞧,见过民间疾苦,才明白烈火烹油的快活。犬子善乘烈马,侄女得闲,你二人不妨相与结交,想必顽耍得来。”

“那不成,”赵楷连连摆手,“介眉一把岁数,她可说呢,今日回去便要骟马。要是恼了,剥皮碎骨也不输话下。王待制正是长胆的年纪,王太宰就饶了他吧。”

王黼幼子十四岁升为待制,晏洵有闻,王小衙内大字不识半个,人称“猢狲待制”,皇宋国策尚文,皓首穷经比不得十四岁毛头竖子,却是惹人发噱。

他不耐席间虚与委蛇,放眼远眺,校场之中,绯衣朋头胯下黑马早不耐烦,甩首跺脚,喷了个长长的响鼻。

华无咎右手撑杖,因上前道:“三大王,云积了些许,午后将雨,不若尽早开始。”

赵楷道:“开始,开始,傅提点做唱筹人。”

华无咎道:“傅提点下楼不久,他见王贤相率人来此,说要亲身上阵,打一记好球供大王、贤相赏看。紫衣朋头那个便是。”

赵楷道:“老当益壮,很好,令他放开手脚,不要有所顾忌。”

“傅提点何等功夫,换他上阵,怎么能算势均力敌?”黄门道,“一方全然压制另一方,三大王看着也没趣儿。”

华无咎道:“绯衣朋头是我手下爱将,以马球论,依然可称势均力敌。”

赵楷兴致盎然,往后一指,命令道:“快,你去抛球。”

他没说清哪个“你”,身后黑衣人得令自动下楼。华无咎狭目打量那道背影,总觉依稀眼熟。

晏洵倏道:“在下早闻皇城司不拘一格,奖掖后进,因此人才辈出。敢问华勾当,你那爱将是男是女?”

“是浪子遗珠,马球高手,久不得人赏识,这才投我门下。”

华无咎收回目光,嘴角一挑,二人交锋不语。

黑马落蹄,谢皎拍拍马颈,心底兀自纳闷,眼见对方朋头被迫下马,换上傅宗卿这个老贼,浑不知宝津楼上贵人究竟作何打算。

不多时,陆畸人手持拳头大小的朱漆丸,小跑来到场中,目不斜视,膝腿半弯,预备摆出抛球姿态。

谢皎一言不发,傅宗卿驱马往前逼近半步,朱丸咻的飞空,二人扬首,空中只有一轮刺目白丸。朱丸砰然坠落,右手月牙杖当即横杆抡起——

谢皎失手!

傅宗卿拐球直奔正南门风流眼,黑马一跃而起,谢皎紧追不舍,绯紫竞逐,场内尘烟滚滚。

楼上蔡妩圆眼渐睁,指问道:“勾当官,她是你手下人?”

华无咎应道:“玉人居士有何吩咐?”

蔡妩转头朝赵楷道:“阿翘,我瞧她很中意,你把她让给我驯马。”

晏洵不由多看两眼,那黑马长鬃如缎,愈奔愈疾,转瞬间抢回半个马身,绯衣朋头伸杖去拐朱丸,傅宗卿大嗷一声,已将朱丸射出数丈之远。

绯衣马队汹汹而动,尽数驰援风流眼,紫衣马队不甘人后,一时扬沙翳空。

赵楷耳不在侧,喊道:“谁赢头筹?!”

南门乱起,蒙蒙无光。众人只听得一声长咴,赫见沙尘之中飞出一匹乌骏,皮毛水亮,筋肉鼓胀有如出笼猛虎,四蹄翻飞,竟不似脚踏凡土。

朱丸滚滚,谢皎擎杖在手,胸中自有千军万马,紫衣朋头破阵追来,傅宗卿两眼血红,并进之时,挥杖直落谢皎天灵。

“啊!”蔡妩脱口惊呼,“阿翘,治他的罪!”

赵楷目不转睛,无暇他顾,王黼见状似笑非笑,道:“贤侄女作么紧张,校场死人,一惯是常有的事。”

蔡妩怒道:“以强胜弱,杀一弱女子,也算常有的事么?”

晏洵心中咯噔一下,华无咎笑道:“诸位且看。”

危在顷刻,诸人定睛一瞧,紫朋得球,朱丸被夺,黑马脊背已失人迹。

晏洵撒目搜寻,惟恐绯衣朋头遭受乱马践踏,两队激斗正酣,土大尘厚,哪有余裕救她一把。

赵楷大失所望,道:“华勾当,你这爱将并不厉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