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2 / 2)

重月迷城 祁沇 6558 字 2020-12-07

谢渝拎着两个水果篮子把时栎送回了家,还勤快地主动收拾了一遍冰箱,又把每种药的使用频次详细地写在了盒子上,最后带着垃圾走了。

奚顾的房子是户型方正的四居室,从风水上讲很吉利,装修走简约高级的路线,两间卧室,一间衣帽间,另外一间是影音室,里面一面墙上挂满了出道以来的照片。

客厅里许多抽象的摆件和挂饰,看起来是主人各地旅行时带回来的艺术品,每一件的形状和质地都各不相同、千奇百怪,又难得跟整间房子的风格十分契合,摆在一起零散又统一,不声不响地彰显着主人的品味。

客厅里有一幅装裱起来的巨大画像,黑色调,金色边框。时栎坐在深墨绿色的绒布沙发上,点了根烟,心情有点复杂。

她之前其实曾见过奚顾几次,还短暂地聊过天。奚顾给她的印象是个天生的艺人,优雅又很有活力,处事说话也让人很舒服,除了实力确实不出众以外,用时栎的标准来看她已经接近完美,很难让人不喜欢。

但这个世界很奇怪,现实中显而易见的人和事,一放到网络之上就变得很有争议。在一半人的眼里,这样的奚顾是情商高,是有教养,但在另一半人嘴里,她这是营业,是虚伪,是在家里画好了带出来的美人皮,镜头一关就马上原形毕露。

时栎觉得这简直不可理喻,也完全不用理会,那些连脸都看不见的人,勇气都是网线给的,根本不值得为了他们影响自己的情绪。

可理论讲得再头头是道,后来的事实证明,她只是个站着说话的旁观者而已。

事发前两周的某天下午,她在心理咨询中心的大楼下面碰到了奚顾。

当时时栎在车里,奚顾戴着帽子和口罩步履匆匆路过,人比上一次见到时憔悴许多,要不是先看到她限量款的包,时栎还未必能注意到她。

那是她们两个最后一次碰面,虽然只是时栎单方面的。而眼下,无论是那个温柔优雅的奚顾,还是披着画皮的奚顾,她消失了,不明不白,而且无人知晓。

墙壁上那幅黑色画像中的人神色平静地注视着她,唇边的笑意平和,时栎跟她对视,心里忽觉压迫沉重。

虽然是被迫,但她突然也不能确定,自己这样算不算是偷了别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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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烟结束的时候,奚顾的电话响了。

时栎习惯性去找烟灰缸,又迟钝地反应过来,拿着手机走到厨房把烟丢了。

“喂?”

陌生的号码,但是她没在意,反正不管是谁的电话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人。

信号不好,听筒里有断断续续的杂音。

时栎等着,旁边黑色冰箱上贴着几张拍立得相片,最中间的一张是刚出道时的LOVIN,四个人的服装和妆发在今天看来都过时滑稽,尽管这样奚顾在其中仍旧美得清新脱俗。

时栎羡慕地抿了抿嘴,抽下照片翻过来看了眼,背后用水性笔写了一行字,前半部分是模糊的「贰零壹零年,玖月」,后半段像是最近的笔迹:「贰零贰零年,贰月」。

信号终于通了。

电话那头很礼貌但也没有给商量的余地:“……衍城刑侦支队,关于秦枳的案件有情况想向您了解,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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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前,刑侦队。

“周队,东西拿到了!”

纪斐从楼底下跑上来,人有点喘。付朗把吃了一半的外卖往旁边推,在一摞卷宗中腾出了一块儿空地。

小小的一张黑色内存卡,他拿起来看了看,变戏法儿似的从凌乱的桌面上摸出一个荧光绿色的读卡器,看着像是电子城最低端的货色。

纪斐扶着他的椅背调匀呼吸:“哥,您这桌子有点过于井然有序了吧。”

付朗把读卡器插到电脑上,大言不惭地教育她:“乱而不杂,杂中有序,序中有理,你懂啥。”

纪斐奇道:“你还「有理」了?”

行车记录仪上的画面径直定格在十月七日17点6分。

车子打火,启动,正前方隔着个空车位的位置,停着一辆低调的红色轿车。

随后车子缓缓向前行驶,前照灯远远投射出去,红色轿车越来越近,车前身上的两个微弱光点逐渐清晰。

周觐川一手按在桌子上,紧盯着屏幕,神色肃然。付朗眼疾手快地敲下了暂停,放大了屏幕上的画面。

得亏了进口高端行车记录仪过硬的品质,在光线并不是特别有利的情况下,仍旧模糊拍下了对面车子里的景象。

红色轿车驾驶位上女人的轮廓已然依稀可见,她端坐着,一只手抬在嘴边,像是在往嘴里放什么东西。

“安眠药吧?”纪斐小声嘀咕了声。

画面继续放大,一帧一帧地往下,直到商务车即将右转的那一刻,也是两辆车距离最近的一瞬,三个人同时顿住了动作,表情各自微妙地变化着。

付朗下意识骂了一句「卧槽」。纪斐觉得后背隐隐发凉,紧张地望了一眼她的领导。

周觐川缓缓站直,视线始终未离屏幕,面容严峻,薄唇紧抿。

这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的结果。

秦枳的车上,不止是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