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通电话里她有没有流露出轻生的意向,或者说你有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有察觉出。”
周觐川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问了句:“你相信她是自杀吗?”
记忆中的某个点倏然毫无防备地被触动,时栎手指握着墨镜,眼里有一刻恍惚。
那个她一直深藏在脑海里的画面,突然清晰投到了眼前。
也是这样的深秋天,也是这么一间简朴狭窄的会议室,桌前坐着一位穿着警服的年轻男人,周正的脸庞带着青涩,但无碍他身上的强大气场。
——你相信她是自杀吗?
桌子另一侧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只看仪态就知道家境良好。她穿着衍城某贵族中学的校服,相貌算不上漂亮,但气质很特别,微妙地介于慵懒和疏离之间,那两者结合使她懒洋洋的姿态仿佛是性格使然,又好像她看起来的难以接近只是因为她懒得开口。
——相信。
到底那时候还是太年轻了。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她肯定会换一种回答。
时栎松开墨镜,抬了下眉,淡淡地答:“这个有警方的现场调查,不是我个人相信或不相信。”
对方则像是根本就没想要她这番深思熟虑后的答案。他歪了下头,深冷的眉宇间有一晃而过的匪气。
“但看你的反应,好像你对于我说的这种非自杀的假设,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时栎:“?”
这什么?钓鱼执法?
时栎不动声色地低头喝了口水,在两道视线来回不间断的审视中,她放下纸杯,慢条斯理地开口:“之前警方的调查结果已经公布,我从来没有质疑过。”
这种警民一心的高度觉悟都要把热心市民时女士自己给感动了,可另一位当事人似乎并不领情,冷峻的表情毫无起伏:“为什么没有质疑过?”
时栎:“???”
周觐川靠在椅子里,双手交叠在身前,平稳的声音里隐隐透着压迫:“你说你们不熟,自杀的人最后打电话给不熟的同事,这本身就很蹊跷。”
“……”时栎看着他,镇定地答,“我当时车祸,自顾不暇,没仔细想过这件事。”
“那回到车祸的问题。”周觐川抬眸,盯着她的眼睛,“事故的地点在长邺路自东向西的单行路段,贵公司据我所知是在你行进的相反方向,这一点怎么解释?”
时栎抱起手臂,淡声道:“我原本要去见朋友,后来临时有事准备在前面换路回公司。”
“也就是说你出车祸的原因与秦枳这通电话没有任何关系?”
时栎慢悠悠顶回一句:“不是所有时间相近的小概率事件都是有内在关联的。”
“你要去见的这个朋友是秦枳吗?”
“不是。”
“那是谁?”
这是来之前时栎预想过的另一种场面。
这个案件早在事发不久新闻里就已经发布了调查定论,自杀未遂。秦枳有抑郁症诊断书,事发当天晚上还定时了一条告别的微博,整件事情看起来合情合理,时栎以为自己被叫过来只是走个过场,但看目前这个情形,假如周队长不是个杠精的话,那就是案情并没有公布出来的那么简单。
那她就更不能卷进其中了。
“我认为这个与案情无关,周警官。”时栎拿起桌上的墨镜,声音明显比刚才肃然了些,“目前能配合的我已经全都跟您说了,如果没有其他案情相关问题的话,我要走了。”
“最后一个问题——”
周觐川往后靠,修长的肩臂舒展,像是一种准备收尾谈话的姿态,“你就不好奇秦枳现在的状况吗?”
时栎抬眼,脸上分明写着是「关我×事」,但嘴上还是出于人道顺着他问了句:“她怎么样了?”
看来至少刚才那句不熟是真的。
周觐川难以察觉地挑了下眉,话锋一转:“你自己交通事故的鉴定报告看过了吗?”
时栎揣着双臂没说话,表情已经全然淡了下去。
“事故原因是刹车老化。”
“所以?”
“你最近有没有跟谁发生过冲突?”
时栎凝起脸色:“什么意思?”
周觐川盖上了手里的钢笔,咔的一声,仿佛最终的宣告:
“秦枳的案件不排除谋杀的可能。你的交通事故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