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少东家是您吗？”

卢盛文听到身后好像有人在叫他。他回过头，见离他不远处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卢盛文定睛一看，原来是年初时被他赶走的恒昌掌柜范运森。

“范掌柜，这么巧，你也来了？”卢盛文立刻迎了过去。

范掌柜一见果真是卢盛文，立刻来了兴致。他紧走了两步，还没等走到卢盛文跟前就准备行礼，被卢盛文抢先一步给拦住了。

当初一气之下赶走范掌柜，事后他也有些后悔。毕竟范掌柜在卢家做了二十多年，虽然有错处，但还不至于扫地出门。于是没过多久，他就私下去找齐掌柜，想让齐掌柜给范掌柜传个话，让他回来。

“先不急。”齐掌柜抽着旱烟说道，“让他在外面长点教训。若是以后真的遇到了难处，到那时再让他回来也不迟。”

没想到今天竟在桃缘山遇到了范掌柜，卢盛文一面感到高兴，另一面又觉得有些愧疚。他牵着范掌柜的手，二人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

能再次遇到卢盛文，范掌柜显得格外开心。他向卢盛文仔细打听了卢家各店的生意，以及所有他认识的人。卢盛文看他如此关心卢家，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感动，于是一一细说给他。

当得知是苏云卿帮助卢盛文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难题后，范掌柜面带愧色地说道：“都怪我当初迷了心窍，才让苏姑娘受了许多委屈。终究是我对不住她。方便的时候还请少东家替我给她赔个不是，说句道歉的话。”

“我想她不会在意的。”卢盛文说道。

当卢盛文提出让范掌柜重回镇州府、继续为卢家做事时，范掌柜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唉，少东家，不瞒您说，今天听到您这句话，我就知足了。这证明我在卢家的二十多年没有白干。”说完用衣襟擦了擦眼角。

卢盛文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好在他背上拍了拍。

“人这一辈子，”范掌柜说道，“好些事非得经历过一次才能明白。当年我从一个小伙计做到大掌柜，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天下无敌了。慢慢地心气儿也就越来越高，很多人，很多事也就不放在眼里了。

总觉得今天拥有的这一切都是应得的。可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我才明白，原来离开卢家我什么都不是。是卢家给了我一个施展抱负的平台，让我有机会发挥自己的才华。”

范掌柜说完低下了头。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看着大殿前晃动的几个人影，继续说道：“早年间父母做主给我娶了一房媳妇。可我总嫌弃媳妇长得丑，带出去丢人，所以一直把她一个人仍在乡下……经历过这些事以后我才明白，以前那些围在身边的莺莺燕燕就像戏台上演的戏，看着花花绿绿怪热闹的，可一结束，什么都是空的。只有自家媳妇，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和自己是一条心！”

看着范掌柜的情绪有些激动，卢盛文连忙岔开了话题，问道：“你这次来也是进山看风景的？”

范掌柜笑了笑：“陪媳妇出来走走，欠人家太多了，总得想办法还啊！”说着用手指了指大殿前的空地。

卢盛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那看了看，果见不远处有个矮胖的妇人站在那。那妇人皮肤黝黑，样貌一般，但神态却安详自在。见卢盛文朝她这边望来，便微微欠了欠身以示回应。

“少东家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我如今的日子虽然不比从前，但总算过得踏实，我很知足。若今后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到那时再回来投奔少东家。”

卢盛文见他言词恳切，也就不再过多免强。

范掌柜见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目送着送范掌柜远去的背影，卢盛文又生出一丝感慨。他羡慕范掌柜如今平静、安稳的生活。即便这生活过得并不像从前那么富足，但却踏实。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过上实实在在、安安稳稳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