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瑞(2)(2 / 2)

偏执炽火 紫夭 6912 字 2020-12-07

一楼展厅的画作,说来都是她自己的,她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鹅黄的秋色图,版刻的人物画,硬朗的衣物线条,不可容为一体的各色人脸。阮甘棠一一从那些框框前走过,看看能不能让自己想起来什么,可依然无果。

她便作罢了。

阮爸说的,想不起来没关系,活好往后的日子就成。

这间画廊她倒是很满意的,独处的小空间,既能工作又能生活,虽然她的工作还没算启动…

她听阮爸说过一些那八年间的事情。

十六岁,他们举家搬来了京城,她读书还挺用功的,考上了美院。在美院读大学,还去巴黎美术学院交换了半年。毕了业,反正家里也不缺,赚钱的事情落不到小姐们头上。阮爸便给她开了这间画廊。画画也行,收些自己喜欢的藏品也行。

她大病醒来后,阮爸便只担心她的身体,没打算让她在这方面有什么成就。只说,喜欢就画,不喜欢就四处散散心,找找灵感。

二楼的画室,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灵感是没找到的,她也试着拿过画笔,随便扫一扫,轮廓光影有模有样的,她自己却知道,比不得以前那些画了。线条和色彩,还能是肌肉记忆。可缺失了一大段的人生,便就没了创作的源头。

晚上,阮甘棠在画室里呆了很久,翻出来以前的电脑,本来想找找自己以前的事情。可电脑跟她的记忆仿佛同过步,好像这八年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除了现有挂在外头的画作档案,剩下的就是她追星时候,下载的颜家涵美图了。

算了,那就磕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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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乔松坐在暗处。灯光本来就不大明朗,加上他身上深色的衬衣,看上去更是和黑暗融为了一体。唯独四周冰冷的气场,加上留白出来的沙发空间,在提醒着旁边应酬着的客人们这包间里东主的位置。

对方叫了几个小明星来,本是听说他离婚了,想见缝插针的,却只贴上了他一张冷脸。气氛倒是被小张和小夏搞得不错。王杨一旁候着,带着笑脸地伺候着那两个小明星。

“您上部戏我可看了,那里头扮相飒得很。”

“杜小姐上个月去巴黎时装周了吧?我可好像在街头看到您了。”

霍乔松乏得很,眼看对方摆龙门阵,他不大想再呆了。一仰头喝下最后一口酒,小声喊来王杨,“你应酬着,我先回了。”说着兀自起身要往门外去。

王杨答应着,起来送人。对方吴家老叔也跟着来,送到门口。吴家老叔拉开房门,寒暄着送人。

“乔松啊,慢走慢走。我这儿再和王秘书聊着。有什么事情,他明天再汇报给你也是可以的。”

霍乔松心里冷笑了声,老狐狸压根没想动,不过是迂回着。门刚被拉开,什么东西扑了进来。一把捉着他的衣领,按倒去了地上。他没来得及反应,脸上一阵钝痛,骨头闷声作响,喉咙里冒着血腥气儿。他挨了一拳。

定了几分神,眼前是阮明瑞。

“我说过了,离我妹远点!”

望着阮明瑞眼里的怒火,他冷笑了出来,原本疲累的精神,倒是兴起来几分,没皮没脸的:“哦,我听着呢,阮总。”

阮明瑞拽着他衣领提着他起来半身,王杨已经来扶人了。小张和小夏直将阮明瑞夹住。霍乔松却对三人摆了摆手,转而看着阮明瑞,他领子被提拎着,脖子短了一截,像个直不起腰的废人,笑着,“不过是送幅画。她喜欢的,至于么?”下午王杨跟他汇报过了:画被阮明瑞退回来了。

“不过是送幅画?”阮明瑞哼了声,“姓霍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儿还想着什么呢?”阮明瑞戳着他心口的位置,“想棠棠还能记起来你?想她还跟你掏心掏肺?想她再对你这个破烂好?你再敢碰她,老子跟你拼命你信不信?”

霍乔松也笑了声,笑得几分滑稽。“信、信。我等着呢,等了半年了,阮明瑞你有种的,怎么还不动我?”

他右手撑起地板,身子起来了一半。人一旦豁出去了,胆儿就会肥美了。他直逼着阮明瑞的眼睛看了过去,那双眼睛像极了阮甘棠的,人一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里头的恨意让他很是虚弱,他只能虚弱地磨着牙根,跟那双眼睛吐出两个字:“动我!”

任何语言都显得乏力。阮明瑞又是一拳头落在他脸上。霍乔松嘴角露了血渍,闷声不吭,回脸过来,还笑着。

王杨看不下去,忙去拉着人,“阮总,这不太好。老吴总在,杜小姐和文小姐都是有头有脸的。”

阮明瑞提着霍乔松的衣领,紧了紧,“别让我再在棠棠身边看到你,还有关于你的任何东西。我再提醒你一次:她想不起来你了,以后也不会想起来。”话完,他松了手。

“哼…”霍乔松冷笑出声来,身体愈发没得了气力,直往地上倒过去。王杨过来支着他半边身子,等阮明瑞出了房间,霍乔松才抬手擦了擦嘴角血渍,扶着王杨站了起来。

文舒和杜芸芸,都算是见过些场面的人,却是望着霍乔松肿起来的嘴角一愣一愣的。生意应酬,陪笑陪玩儿,讨便宜好处的多,这般当面寻仇的,还真是第一回了。

王杨却走了过去,笑着对吴庆竹说:“老吴总,今儿就不陪您了。您也看到了,霍总不太好,我得送他回去。”

吴庆竹连连答应着,“诶,我这儿改天再聊也行,你们注意安全,啊!”霍家和阮家的事情,圈子里都知道一些。自从阮家大小姐出了车祸,两家解了婚约,便不对付得很了。没想到的是,霍乔松这般吃软在阮明瑞手上,打也不还手,就这么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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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冷气开得足,霍乔松在发冷,他却没得知觉似的,由得身体抖动着。右手去碰着刚刚落下的伤口。被牙齿磕破皮的嘴角,还隐隐能尝出来咸腥的味道。他下力道拧了拧,嘶地一声,仿佛更疼一些,身心才能达成一致。

王杨听着声响往后头看了看,见他右手隐隐颤抖,忙去公文袋里翻了药片出来,又拿着矿泉水送过去。“霍总,您的药。”

他目光这才落在自己发颤的手上。看着王杨递过来的药片,却摇头,“不吃了。回家就好。”

车停在半山。霍乔松从车上下来,脚步已经恢复了稳当,西装在王杨手上,王杨将他送进了院子。

他接过来西装,将王杨支开回去。

王杨不大放心,跟了他两步:“霍总,真的,没事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阮明瑞今天太不地道了,怎么能动手打人?那些话霍总不用放在心上。可总怕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意思。本着职业的慎重,他忍着没说,只看着霍乔松接过西装,朝着黑着灯火的别墅走了进去,那身影孤单得像是能被山风轻易吹走的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