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人(2 / 2)

好重的煞气,竟压制了他的剑意。花见月抿紧嘴唇,咬牙聚灵蓄气。

“万法寂灭,众生皆死,”黑衣男子神色里有一种难言的悲凉,居高临下地望着花见月,“凤凰已经死了,你不可能是他,你是谁?我的心魔吗?我不需要心魔。”

他掐着花见月脖子的手紧了紧,眼瞳更暗了一分。

花见月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意,像是一头要择人而噬的凶兽。

花见月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

“你误会了,我不懂什么心魔,”花见月脸色苍白,眨了一下眼睛,认真又无辜,“疼……”

他的眼睛如琥珀琉璃玉,倒映出远处的莹莹白雪,显得清澈又透亮,仿佛还带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黑衣男子愣愣地望进这双眼睛,动作一顿。

掐着花见月脖子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神色一瞬间有些恍惚。

他喃喃说道:“你……”

黑衣男子话音未落,一声清啸骤起。

这一刻,雪原上又重新起了风雪。

这是被剑意激荡的风雪——

数道寒光破空而起,光华璀璨如天河夜转,月落星沉。

再看花见月,哪里还有什么委屈无辜?

他方才凝神聚气、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这转瞬即逝的时机、这拼尽全力的一剑。

在这梦境里,花见月手中无剑,但心中有剑。剑气随心,无物不可斩。

几乎凝成实质的剑意穿透风雪,向黑衣男子的面门刺去。

黑衣男子目光陡然一寒,当机立断松开花见月的脖子,飞速后退几步,却还是躲闪不及。剑气划过,他手心浮现出一道血线,殷红鲜血顺着指尖低落。

巨大的阴阳鱼轰然破碎,四周瞬间风骤雪乱。

黑衣男子看着自己手心的血迹,无言沉默。

花见月已经掠出数米之外,远远地看着黑衣男子,忽然冲他一笑,如春风拂面。

“打架要专心。”

话音未落,花见月已经再次出剑。剑气纵横下,梦境支撑不住,支离破碎,如同裂纹爬满镜面。

黑衣男子避开剑气,死死盯住花见月,目光里是花见月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下一刻,风雪模糊了视线,梦境瞬间塌陷。

..... ...... ......

长安城,国师府。

平如意小心地敲了敲他师兄的屋门,直到屋内传来一声“进”,他才敢推门进去。

“师兄,刚刚煞气好重,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屋内陈设简单,蒲团上,黑衣男子盘腿而坐,正低头看自己的手心。

“宴师兄?”平如意又唤了一声。他与师兄宴长临关系并不亲近,因此小心翼翼的,担心惹恼了他。

黑衣男子终于抬起头,声音淡漠:“我无事,刚刚做了一个梦。”

“师兄又做梦了?”平如意露出了然之色,“每次师兄修炼完‘万法寂灭’都会做梦……听说这门功法里蕴含着先人的执念,会影响后来修炼者的神志,师兄,煞气这么重的功法,你还是别练了。”

平如意知道他师兄因为修炼禁招“万法寂灭”,一直煞气缠身,煞气发作时不仅会陷入梦魇,还会心性冷酷、行为偏执、六亲不认,他见了都有点害怕。

宴长临声音平静:“我无事。你回去睡吧,我还要打坐。”

平如意点点头,关心道:“师兄你也莫要太拼命。”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窗外,月色极好。

他知道他师兄为什么这么拼命修炼。

国师府对朝政影响太大,当今圣上登基三年,早已经心生忌惮,不过是看在闭关的老国师面子上才勉强隐忍。

如果今夜那位光墟之主真的突破了大宗师境界,新皇有了倚仗,恐怕不出一月,就会对国师府下手。

师父闭关后不知去向,他师兄继任国师之位,整个国师府的兴衰荣辱,都抗在师兄肩上。师兄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可是毕竟年纪尚轻,比不得那些活了几十上百年的老妖怪,在朝中根基也不深,不由得他师兄不拼命。

只是师兄虽已尽力,毕竟根基尚浅,若师父再不出关,国师府恐怕要支撑不住……自己也该早做打算,不能栽到国师府这条沉船上。

平如意目光闪了闪,关上屋门离去了。

平如意走后,屋内只剩下宴长临一人。

他回忆起刚刚那个梦。

宴长临从小就练这一招“万法寂灭”,奇奇怪怪的梦也已经做了许多年,每次都是无边无际的雪原。

他在梦里的举止不太受控制,只能凭着一丝模糊的记忆和本能行动,反反复复回忆起那一句“凤凰死了”。据说那是“万法寂灭”的创立者留下的执念。

这还是第一次,梦境中有了别人。

宴长临又看了一眼手心,那里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但是隐隐疼痛提醒着他,梦中发生的事并非他的臆想。

宴长临沉默不语。

他还记得梦中那个少年,记得对方那春风一般的回眸一笑。

真的很好看。

他也记得自己看到那少年第一眼时,心脏一瞬间几乎停跳——

就好像,他做了许多年的梦,梦里就为了等这一个人。只是真的等到的那一刻,却又不敢置信,于是对自己说,不过心魔而已。

可他们明明,素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