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铺锦绣,鸾凤开道鼓喧天。
今日的京城,欢喜盛溢。
当朝护国大将军嫁掌上明珠,这仅次于皇家的盛大婚礼几乎引了全城百姓簇拥观望。
一个是美如冠玉的绝世公子,一个是倾城无双的世家贵女,圣上亲赐的天造地设美良缘,真真儿是羡煞无数人。
新娘拜别爹娘,由喜婆一路搀扶着走出将军府正大门,坐进那八抬的大红花轿。
虽然是盗了别人的婚礼,且这也不过是自己踏入复仇之门的入场券,可真真切切将这一身凤冠霞帔穿上时,辛诺的心还是不由跳得紧了。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嫁给爱郎阿祁的场景,他骑高头大马而来,执起自己的手,一生一世,走到地老天荒……
可终究是梦一场,她倾心恋慕的郎君离开了,也再没有回来。
这三年间,她依旧在痴痴地做梦,直到一场战争毁了她的所有,直到今日凤冠霞帔入了他人的花轿,她知道,梦该醒了。
三声炮仗响开后,花轿被抬起,摇摇荡荡,接了新娘往新归行去。
黎府和夙府,一个城北,一个城南,几乎要穿过小半个京城,辛诺一路上都能听到街两旁百姓盛论纷纷,除了称赞,便是恭喜,羡慕,这倒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了。
也不知亲队行了多久,只当辛诺顶着十余斤重的凤冠靠在轿内迷迷糊糊时,一连串震天响的炮仗声吓了她一激灵,瞬间清醒。
刚打完一个哈欠,轿门便被掀开,喜婆和丫鬟空青一人一边扶她出了大红花轿,然后顺着红盖头前那点可怜的缝隙,就可见地面团了一道影子。
须臾,一只净白修长的手挡了她直视影子的视线,出现在身前。
她知道,这便是自己的仇人,夙弋承。
也知道,是即将与自己拜堂入礼的夫君……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视线盯在那只好看到连女人都会嫉妒的手,白皙且骨节分明,手掌指根处布着几个薄茧,应该是常年握剑习武的结果。
这样一只好看的手,辛诺生生在上面看到了鲜血,族王的鲜血,部族的鲜血,师门的鲜血……即便有暖阳照着,在她看来也像没有温度一般,泛了冷意,令人心寒。
“新娘子?”
新娘迟迟没伸出手,这让喜庆的氛围有些微妙,身旁的喜婆紧忙轻唤提醒。
“小姐。”
空青也做提醒。
虽不知这女子为何要处心积虑嫁入夙府,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便绝无退路了。
辛诺双手是端扣在腹前,迟疑些许,终究还是伸出左手,放在伸来的那只掌中。
虽是自己的大喜之日,可在夙弋承脸上并未看到丝毫喜色,自刚刚一路骑马迎亲,到现在握起这只他根本不愿牵的手,从始至终,那俊逸如仙的面庞只有冷沉,无波无澜。
喜乐再次响起,一对各怀心思的新人,执手同往这座恢弘阔派的夙府进去。
跨火盆,过马鞍,然后拜天地,所有人都在观礼,送祝福,也算是尽善尽美,一直到两人被送进了洞房。
至此,这场婚礼对夙弋承而言便算是完成了,之后的种种,他不会再做半分半毫。
“外面还有宾客要招待,你先歇息吧。”
仅留了这么一句,便让端木衍推着自己离开了新房。
待其走后,一直悬着心的辛诺长吐一口气,才算稍微放松下来。
“你们都下去吧。”
对侍在屋内的丫鬟喜婆道。
“这哪儿行呀新娘子,天地是拜完了,可这祝福之言还未说,盖头还未揭,合卺酒还未喝,婚礼便不算完,得等新郎招待完宾客回洞房后,将这剩下的礼完成了,我们才能退下。”
喜婆站在辛诺身旁细说道。
这是婚礼的规矩,代表了圆圆满满,不能乱,更不能省略。
辛诺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离开黎府前,那黎夫人也是叨叨叨叨说了一遍又一遍。
“麻烦。”
轻吐不快,可还是乖乖坐着等了,不过八成的可能,夙弋承不会再来。
身在狼窝虎穴已不比在外面,需得小心谨慎,由不得自己肆意妄为了。
*
待送走最后一波宾客,夜空中已是月头高挂,辰星闪耀。
“公子,可还要回新房?”
端木衍问。
今日成亲,公子脸上半点喜色也没有,此时心里定然是难过的。
娶了一个不爱的人,还是夺了公子兵权和官位的黎宏亲自求皇上赐的,谁知道他有没有安什么旁的心思。
这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即便月光皎皎,夙弋承的面色也是晦暗如霜,手里攥着一枚半掌大小的方形圆角刻龙纹白玉,玉身冰冷,怎么捂也捂不热。
这是六岁生辰时,父皇特意命人给他打造的礼物,这玉是在极寒冰川埋了数百年的冰玉,世间仅有这一枚,那时的父皇给了自己无上的宠爱,那时,母后还在,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