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2 / 2)

江余呆呆地看着他,眼里泛起泪光,“穆二哥哥,你也知道我会疼吗?”

他一直,在为穆二开脱。

无数个难熬的夜晚,哪怕是掉落悬崖,身体被藤蔓一寸一寸腐蚀融化的时候,江余也在不停地劝说自己。

他总是会想,当初穆二离开的时候,一定不知道未来会发生这些可怕的灾难。

那时他们都想的很简单,一个回西北继续在部队接任务,一个在S市,什么都不知道,傻傻地像往常那样等待着男人回来。

地震了,他睡得正沉,被压在废墟之下,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苦苦煎熬。

他能听见正上方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声音很远,又好像很近。

江余拼命大声呼救,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正上方传来的脚步声都是他的幻觉。

没有人会救他,那一刻江余冷得发抖,犹如寒冬腊月的天里,忽然掉进了冰窟窿。他第一次意识到了死亡的逼近。

江余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

死在大地震的重重废墟之下。没有人会知道他的死期。

那时他虚弱的眼前出现幻觉,一会看到了穆二急切地跑来救他,把他拉出了漫无边际的黑暗;一会又看到了男人不顾他的挽留,远远地站在山脚,扛着枪,头也不回地跟着大部队越走越远。

江余开始做梦,梦里有着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清澈水流在他指尖徜徉,犹如活灵活现的小精灵。

他幸运地觉醒了水系异能,有了水,距离死亡的时间反而能更久一些。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只小奶狗,很小的一只,不到巴掌大,似乎刚刚出生没多久。

小奶狗饿的到处找东西吃,灵巧地穿过重重废墟的缝隙,直到遇见江余,渴的忍不住,对着江余的脸颊舔个不停。

江余那会心如死灰,却被小奶狗舔的生无可恋,最后认了命,放出两个小水球,任由小狗崽子喝个够。

小奶狗喝饱了水,用粉嫩的小鼻子嗅着江余身上隐隐约约熟悉的味道,最后又抬头认真看了江余一眼,高兴地嗷叽了一声。

江余满头雾水。

于是接下来,他眼睁睁看着小奶狗轻轻抬起爪,哗啦一声,推开了压在江余身上重若千斤的横梁。

江余神情恍惚,一路匍匐着跟上小奶狗,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爬出了重重废墟,重见天日。

那时穆二在哪里?

江余已经忘了自己在废墟之下对男人的怨恨和失望,他看着世界翻天覆地,在城市里,奇形怪状的参天大树穿透了钢筋水泥,枝桠朝着天空向上生长,生意盎然。

每走一步,脚底踩着软绵绵的绿色小草。

也不对,那不是普通的草。

是会吃人的怪物。

人人形容狼狈,四处奔逃,在破败的废墟里小心翼翼搜刮食物、矿泉水。

大地震只是一个开始,难熬的旱季渐渐来临。

谁也说不清为什么会缺水,眼前分明长满了参天大树,绿草茵茵,一点也不像沙漠闹干旱的场景。

但人类确实找不到足够的水资源。

江余靠着水系异能,过了一段相当滋润的日子。

他想去找穆二,于是动身出发。

找着找着,他找了十一年,换来的只是一句迟来的死讯。

江余想不通,如果穆二一早就知道末世来临的征兆,知道已经发生了很多不对劲的事情,为什么、还要丢下他一个人?

江余不敢去问这个答案。

“你刚刚说什么?”穆庭山抬头问。

“我、我以为你走了。”江余蹭着他肩膀抹眼泪,“你不要走,不许走,永远都不许走。”

江余很少在床下对着他哭,穆庭山心软地要命,但也满脸纳闷,“我不走,谁说我要走了?”

江余不说话,紧紧抱着他。

穆庭山盯着他半晌,忽然摸了摸他脑袋,“脚不疼吗?我去拿医药箱,乖乖坐着。”

“嗯。”江余目不转睛盯着他。

幸好家里常备药箱,医用纱布和消毒碘伏都有,穆庭山有处理伤口的经验,低着头,拿着镊子一点一点的挑玻璃碎片,时不时哄道:“疼不疼?”

“不疼。”江余摇头。

穆庭山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紧紧皱着眉,没再吭声,继续仔细地帮他挑碎片,最后确定挑干净了,才放心地缠上了纱布。

一整个夜晚,江余很不安,几乎是窝在他怀里睡的。

穆庭山彻夜未眠,眼睛牢牢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翻出手机,尝试地搜索了一个问题:正常人会不会出现幻听幻觉?

第二天一早,刺耳的消防车警报声响彻整片街区。

听说是隔壁的小区着火了,大清早火势汹汹,烟雾缭绕,闹得相当大。

幸好消防车来的及时,成功灭了火,又给四周的小区物业下发灭火器,穆庭山也收到了一个灭火器。

送走了消防员,他关上门,转头看见一脸焦急恐慌的江余。

穆庭山下意识说道:“我没走。”

江余安安静静看着他。

两人目光对视,江余看见了他眼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神色茫然慌张,眼神透着一股偏执冰冷的意味。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移话题道:“脚……脚疼。”

“哦,”穆庭山慢半拍的扔掉灭火器,跑过去,把他抱了起来。

空气格外地安静,静的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穆庭山摸摸他脸颊,和他解释道:“我没走,刚刚是消防员敲门,发了一个灭火器。”

“……我知道。”江余眼神闪躲,声音低不可闻。

两人心照不宣,一个在笨拙的掩饰,心虚又胆怯,另一个却久久地没有回过神。

穆庭山牢牢拥着怀里的人,有生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