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开明沉默半晌，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魔恁老母的死人妖！”

公子开明怒骂一声，提棒杀向无我公子。这一次他动了真火，行招流水毫不留情。如果无我公子力量未复，此刻必会被他毙于杖下。

“生气了？”无我公子轻灵闪避，弯唇嘲讽公子开明，“我为你周全大局，你反而生气了。难道你从没牺牲的念头？比如说，秘密暴露后的杀人灭口。”

公子开明气急呵斥道：“闭嘴！”

无我公子自是不让他逞心：“是谁在尚贤宫外动了杀心？现在惺惺作态，不觉得可笑吗？”

“我叫你闭嘴！”公子开明满眼杀意，手中运起九痕杖法，“四海千山皆拱伏！”

“住手！都给我住手！”曼邪音激动大吼，却是谁也不听她的。面对同室操戈，苦了她帮不上、劝不动。

“血落花零泣嫣红。”无我公子剑指虚点，血梅铺天盖地绽放，染缀苍茫不归路。

无我公子拈起一朵，信手飞花成剑。公子开明一棍打散，却见血梅凋零，飘飞的花瓣化作剑芒延伸。

公子开明瞳孔一缩，大声提醒道：“曼邪音退后！”

曼邪音应声后撤，下一刻美景成杀境，血光纵横交错。如果反应稍迟一息，她只怕要粉身碎骨，同葬于不归路。

公子开明脸色难看，语气僵硬：“你的功体恢复了。”

无我公子挑了挑眉：“意外吗？按照雁王的剧本，我应该回到戮世摩罗身边，然后为了修罗国度的稳定牺牲。也许献祭自己，成为无人知晓的黑暗英雄，是一名将死之人最好的结局。”

公子开明听出内中含义，沉声说道：“我不管你跟雁王玩什么游戏。为什么要牺牲炽阎天？”

“不够忠诚，就要牺牲。”

听到这里，曼邪音惊怒不已：“你……是你背叛了他们！”

无我公子冷漠地说道：“你们早该死在鬼祭贪魔殿。作为筹码交换元邪皇，就是他们最后的价值。”

曼邪音忍无可忍，彻底爆发：“为炽阎天与修罗国度的将士偿命来！”

见她祭出兵器，公子开明连忙喝止：“曼邪音，冷静！”

“是该冷静。”无我公子轻蔑地火上浇油，“凭你，只够让不归路再添一亡魂。”

“无我公子！”公子开明声音一沉，“若再加上我呢？”

“你？你敢吗？”无我公子耐人寻味地说道，“行者。”

再次听到这两字，曼邪音不由愣住，转头询问公子开明：“行者……到底什么意思？”

公子开明避而不答。

曼邪音一阵恶寒，忍不住后退半步。她突然感觉，所有人中只有她一直被蒙在鼓里。炽阎天已死，荡神灭偏听，身边的人还有谁可信？

“信任的裂缝十分脆弱，一不小心就会跌入猜疑的深渊。”无我公子注视着曼邪音的双眼，“现在的闼婆尊，还能像以前那样拥护鬼玺吗？”

“原来这就是炽阎天的死因。”曼邪音紧紧握住勾魂双环，“因为他变了，却不是像荡神灭那样只忠于帝尊。三尊要永远维持鬼玺的权威，而他背叛了修罗国度的信仰！”

“修罗国度没有背叛，只有牺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曼邪音大笑起来，笑得泪花闪烁。

“曼邪音……”公子开明想要安慰她，却见曼邪音拍开他的手，接着以一种嗔怨的眼神瞪着自己。

公子开明心中刺痛，他知道曼邪音在怪自己。如果不是他一心扑在元邪皇的事情上，如果他肯给予自己的故乡多一点关心，炽阎天也不会死。

如果和平会使他无家可归，他为什么要接过玄奘衣钵？第一次，公子开明质疑起自己的信念。

曼邪音拭去眼泪，恨恨说道：“所以现在轮到我了是吗？你要替帝尊铲除我们？”

无我公子没有否认：“看到飙刑飞折的兵器了吗？这是煞魔子传递的讯息，「夺回鬼祭贪魔殿了」。”

曼邪音、公子开明一愣。

“帝尊是不是交代你，让你拖住公子开明？”看着惊愕的公子开明、羞愧的曼邪音，无我公子轻轻一笑，“胜弦主已经归顺，而应龙师早晚死在人世。魔世即将统一，叛徒兵卒也会拥有英雄之名。这就是我的剧本，我的——最后一着！”

看到血戮现形，公子开明大惊失色，急忙推开曼邪音：“小心！”

一道血幕切着鼻尖而过，无须亲身试验，曼邪音也清楚此剑之威。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本能的恐惧使她战栗，几乎要跪地臣服。

公子开明同样汗流不止。方才那一剑别说曼邪音，让他接都够呛。公子开明甚至怀疑，只有元邪皇、大智慧这种级别才能毫发无伤地接下。这么看来，上次交手无我公子还留情了。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明明能杀却要放过自己？为什么这口剑能将他的功力提升到如此夸张的程度？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像是证实公子开明的猜测，无我公子遽然松开手里的剑。公子开明震惊地张大双眼，刚才他好像看见血戮模糊了一瞬，试图融入无我公子的身躯。

公子开明回过神来，趁着无我公子恍神，拉起曼邪音飞身脱走。

曼邪音焦急地伸出手：“炽阎天的重黎！”

公子开明按住曼邪音：“逃命要紧，回头再取。”

公子开明跳上木鸢，临走望了一眼无我公子。就在此时，无我公子恰好抬头，与公子开明遥遥对望。

不知是否光线缘故，在月光的照耀下，无我公子的面容比平时柔美许多。公子开明注意到，他的嘴角在笑，眼里却无笑意。那双眼睛幽深空洞，木鸢的影子倒映在中央，仿佛一叶行入深渊的孤舟。

是天黑造成的错觉吗？

公子开明回过头，驾驶木鸢赶往鬼祭贪魔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