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p>
陈逸指着沈凝飞跟身边几个男生说：“就她。老幺今天就是直勾勾瞅她来着？”</p>
杨一帆点评道：“气质顶级，长相也不错，虽然比不上那几个……”</p>
顾离说：“兴许他就是喜欢这种仙儿仙儿的款式。”</p>
向东问：“老幺去厕所还没回来？”</p>
……</p>
陆曦冷得直跺脚，嘟囔了一句：“我得去准备了，你自己呆着吧。”</p>
方圆充耳不闻。</p>
四十分钟，连续三首乐曲，演奏者们起立鞠躬，纷纷下台。</p>
西服男生忙不迭地拿起外套给沈凝飞披上。</p>
沈凝飞躲了一下，没躲开，最后朝男生点点头。</p>
方圆甩开腿跑过去，站在沈凝飞面前开始打着哆嗦掏兜。</p>
控制着颤抖，方圆才明白，原来离开她后，自己的世界一直都像是没了牙齿的牙床，舔一下会痛，不舔时就空空荡荡，重新遇见，又犹如刚刚镶好的新牙，忐忑又陌生，需要适应才能亲近。</p>
‘我要把喜欢的女生都娶回家，我坚信只有自己才能让她们得到真正的幸福…’</p>
那晚自己的话犹在耳边。</p>
四十分钟里，方圆想了很多。</p>
那俩小人又开始打口水仗。</p>
一个说：都重活了，干嘛不好好享受一下松弛感？不是摆烂，而是允许自己做自己，允许别人做别人。</p>
另一个说：外界的声音都是参考，不开心就不参考。</p>
一个说：与世界和解吧，你都有陈婉有李理了，别为了执念而纠缠。</p>
另一个说：可别在最美的时光里，让内心全部满足了委屈。</p>
方圆让他俩都别他妈吵吵了。</p>
下定决心。</p>
如果重生的代价是失去沈凝飞，他不同意。</p>
如果上天注定关上这扇门，那他就一脚再踹开。</p>
不妥协，坚决不妥协，爱鸡儿谁谁。</p>
那傻货和沈凝飞是缘份？</p>
去你妈的。</p>
什么是缘份？</p>
你邻居家的姑娘一直喜欢你，你千里迢迢到外面闯荡，找了一个别的女孩儿喜欢了结婚了，然后你发现自己找到的只是一个合同制婚姻，你傻逼了，你终于发现自己前半生规划的理想和爱情全落空了，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他妈是缘份。</p>
要说缘份，那沈凝飞的缘份也是自己，只有自己。</p>
这是前世就注定的！谁都别想改！</p>
看着面前高大英俊的方圆，男生皱起了眉头。</p>
沈凝飞也用眼神询问。</p>
方圆掏出开心果递过去。</p>
“我叫方圆，没规矩的那个方圆，很喜欢你的曲子，能交个朋友么？”</p>
男生眼角抖抖，上前一步，也不知是想动手还是想开口，但沈凝飞冲他摇摇头，然后跟方圆说：“谢谢你，但那不是我的曲子，乐团没有独奏的。”</p>
看看方圆，沈凝飞说：“而且，我有男朋友。”</p>
西服男生似乎很满意这个说法，昂着脑袋桀骜地看着方圆，似乎在宣示主权。</p>
方圆看都不看他，盯着沈凝飞那张熟悉的俏脸，他点点头。</p>
“我知道，只是交个朋友。”</p>
又往前递了一下零食袋子，方圆说：“小卖部没什么别的东西，这袋开心果送给你，你看它像贝壳么？海边那种小小的贝壳。”</p>
话音一落，沈凝飞和西服男生同时怔住。</p>
沈凝飞盯着方圆，若有所思。</p>
男生则看着自己的女朋友，也没有说话。</p>
三四秒，沈凝飞微微摇头，没再理方圆，也没拿开心果。</p>
她对男生说：“张勃，我们走吧。”</p>
留在原地，方圆想笑。</p>
前几天还觉得自己没理想没目标。</p>
这不就来了么？</p>
2014年相识，2019年相爱。</p>
可别，太久了，等不了。</p>
最好的年纪，方圆要把最好的给她。</p>
收起开心果，找了个板凳坐下发呆，没一会儿，方圆听见了争执声。</p>
抬眼看去，陆曦朦胧着泪眼在跟后台人员交谈。</p>
刚才这姑娘的做法没错，本意就是为方圆好，怕他出丑。</p>
对陆曦这个姑娘，方圆观感不错，想到刚刚自己冷冰冰没礼貌的态度，升起了一丝羞愧。</p>
走过去，把皮夹克塞给陆曦，方圆问：“咋了这是？”</p>
陆曦瞅瞅他，有点委屈。</p>
“伴奏带坏了。”</p>
后台的工作人员都是舞美公司的员工，这人说：“我只是负责按顺序播放，磁带都在这里，我们都没动过，带子断了我也没办法。”</p>
方圆看看被扯断的卡带，心里大概能明白怎么回事。</p>
大学是个小社会，半封闭半开放，自然有各种八卦。</p>
连日来，他从别人嘴里没少听说。</p>
陆曦入校的风头太大了，男生喜欢，女生嫉妒，虽然小丫头不理会这些事，很和善地对待别人，但防不住有人暗戳戳动手脚。</p>
他问：“不能在网上下一个伴奏吗？”</p>
工作人员说：“这次的场面太小，公司只给我们配了一台机器，只能播放卡带。”</p>
方圆跟陆曦说：“哭啥呀，憋回去。”</p>
小丫头抽抽涕涕被吓了一跳，白他一眼说：“我才没哭，冻得流鼻涕。”</p>
方圆问她：“咱们学校自己不是有乐团么？没找他们帮帮忙？”</p>
陆曦说：“我跳的是改编出来的现代舞，伴奏是流行歌曲，他们没排练过，不会的。”</p>
方圆说：“啥音乐？”</p>
“《永不失联的爱》，去年的新歌。”</p>
方圆说：“前面还几个节目？”</p>
“这首合唱结束就要到了。”</p>
方圆说：“你等等。”</p>
不大一会儿，他拎着把电吉他回来。</p>
“刚刚外语系那男生的，我借来，给你伴奏。”</p>
陆曦诧异道：“你会弹吉他？”</p>
“会。”</p>
“会这首歌？”</p>
“很熟练。”</p>
……</p>
虽然没配合过，但方圆是这首歌在这个年代的“原唱”，吉他他很熟练，而且陆曦的舞蹈功底不是盖的，完全可以根据方圆的弹法即兴起舞。</p>
一登台，叫好声就没停过，陆曦的人气可想而知。</p>
叫的最欢的是方圆的室友。</p>
陈逸嚷道：“焯！感情好几个小时，老幺是去泡妞了。”</p>
杨一帆说：“我也要学吉他。打篮球和弹吉他最受妹子们欢迎！”</p>
顾离感叹：“还是他骚啊，不声不响挂上了lucy。”</p>
向东说：“吃烤肉那天的电话似乎就是lucy。”</p>
许悠真心地在为方圆祝贺，使劲鼓着掌。</p>
大巴车边，等着晚会结束和领导一起返程的乐团众人也在瞧着舞台。</p>
看到刚刚调戏自己女朋友的那小子在弹吉他出风头，张勃心里有些不快。</p>
为了刷刷存在感，同时给女朋友一点儿危机意识，他笑着说：“台上跳舞的也是咱们院的，叫陆曦，小明星。</p>
说来有趣，她参加的那个节目刚刚结束，第九名的女孩子和你同名，叫沈宁飞。”</p>
沈凝飞知道那个节目，但她没看过，只是最近好多同学因为那个同名女孩儿的大火调侃自己。</p>
张勃见她没吱声，补了一句：“高年级的男生都觉得陆曦是这届的院花。”</p>
沈凝飞只淡淡地“嗯”了声：“她是很漂亮。”</p>
和沈凝飞在一起一个星期了，张勃起初是被校园偶遇那一刹她出尘的气质惊艳。</p>
追了她十几天都没被正眼瞧过，没想到随便一个开心果冒充贝壳的笑话就被接受了。</p>
因此，他原以为沈凝飞是个有趣的姑娘，但相处这几天才发现她是个无趣至极、冷漠至极，而且原则性极强的姑娘。</p>
一星期了，除了一起吃了顿AA制火锅，连手都没拉过。</p>
为此，张勃被寝室几个嘲笑毁了。</p>
百般计策使出来，张勃却总被淡淡敷衍，就像打在棉花上，十分难受。</p>
张勃深呼口气，说：“都是庸脂俗粉，我就觉得你最好看。”</p>
沈凝飞遥遥看着舞台，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p>
见女朋友依然默不作声，张勃无语了。</p>
……</p>
和着缠绵的曲子，陆曦翩翩起舞。</p>
观众也很给力，掌声不停，配合着下腰、跳跃、高抬腿，更是卖力叫好。</p>
一舞终了，陆曦躬身一揖，掌声如雷动。</p>
方圆一直注视着操场边的大巴车，穿过人群，他没让沈凝飞离开自己的视线一秒钟。</p>
陆曦正待下台，方圆却站了起来，伸手管主持人要麦克风。</p>
主持人懵了，尴尬不失礼貌的点点头，把麦克风递给他。</p>
同样是男生，主持人明白，这不定是打算跟谁当众告白呢，同为新生，勇气可嘉啊。</p>
陆曦驻足回头，不知道方圆要干嘛。</p>
重新走到凳子上坐下，方圆说：“有首歌，献给一见钟情的念念不忘。”</p>
一句话，响彻全场。</p>
完事了？这么简短？</p>
主持人又懵了，好心地帮方圆搬来话筒架子，架好麦克风。</p>
“兄弟，加油。”</p>
方圆朝他笑笑点了点头。</p>
台下交头接耳，没人听说有这个节目，节目单上陆曦就是最后一个呀。</p>
陈逸看着几个哥们，问：“幺蛾子？”</p>
顾离说：“老幺要唱歌，咱得叫好。”</p>
杨一帆说：“万一不好听呢？”</p>
向东说：“那就大声叫好。”</p>
营部没阻拦，校领导没阻拦，青春热血的男生女生，唱首歌而已。</p>
琴弦拨动，从第一个音符响起开始，所有人就知道这是首情歌。</p>
――</p>
是很难接受，是很难放手</p>
是很难开口说出任何挽留</p>
是我不成熟，还有些愧疚</p>
还有些担忧，最后还有些不合时宜的温柔</p>
都如鲠在喉，旧情人常问是否是否</p>
倔强地不说别走别走</p>
这城市每天那么多人在擦肩</p>
而谁在你身边，直到心碎都失手失守</p>
才承认离开时满身伤口，求命运高抬贵手</p>
我们都自作自受，是还没接受，是还没看透</p>
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p>
是皱皱眉头，想找个理由，想找个借口问候</p>
想问当初如果毫无保留</p>
却不敢深究</p>
――</p>
喧嚣没有了，没人说话。</p>
QQ音乐三巨头的声音，加上略琴极好的作词，霎时间就征服了这个年代的一众年轻人。</p>
沈凝飞目光灼灼，她懂音乐，也能听懂歌词。</p>
这首歌她没听过，但那人的声音真好听，唱的真深情。</p>
她大概明白，台上那个男生是在唱给自己听。</p>
‘可我认识他么？为什么他会说一见钟情的念念不忘？’</p>
张勃说：“飞飞你冷么？要不上车吧？”</p>
沈凝飞摇摇头：“很好听，你听过这首歌么？”</p>
张勃摇摇头说：“这种俗气吧啦的幼稚情歌有很多，我不爱听。咱们乐团的人应该多听高雅音乐，我家里有几张典藏版的交响乐专辑，下周拿来给你。”</p>
沈凝飞没再说话，也没有动。</p>
陆曦完完全全知道，这首歌方圆就是给沈凝飞唱的。</p>
好好听呀，她想象不到网恋也可以这样深情么？</p>
赤脚走回舞台，陆曦给方圆的歌伴舞。</p>
听呆了，看呆了所有人。</p>
徐安然吧嗒吧嗒嘴，心里在想下次表演的时候要不要叫那家伙一起……</p>
范之瑶在考虑怎么把方圆捧红挣钱，可莫名其妙的，她总感觉方圆唱歌的声音有点熟悉。</p>
举着DV的工作人员不自禁地拉近了镜头。</p>
陈逸长大了嘴巴，喃喃道：“老幺深藏不露哇。”</p>
杨一帆说：“这什么歌啊？”</p>
顾离说：“老幺切号了？”</p>
――</p>
旧情人常问是否是否</p>
倔强地不说别走别走</p>
年轻的爱人总不知天高地厚</p>
把邂逅当拥有，直到心碎都失手失守</p>
才承认离开时满身伤口</p>
说过的天长地久，写成了情歌一首</p>
学会对所有遗憾说声感谢</p>
可是你一直在我心脏中间</p>
那个夏天距离我现在有多遥远</p>
命运它向来不死不休</p>
伤心人只能半推半就</p>
年轻的爱人总信奉覆水难收</p>
把懦弱当自由，我们早晚要承受成熟</p>
时间从不是记忆的对手</p>
到老地方叙叙旧，我们谁都别难受</p>
在眼泪落下之前，我们好好聊聊天</p>
――</p>
方圆连眨眼都舍不得，他知道沈凝飞在看自己。</p>
焦距瞬间拉近，他似在和沈凝飞近在咫尺。</p>
亲亲额头，亲亲鼻尖，触上软软的两片唇，方圆能看到她眸子里倒映出的“他们”。</p>
厨房里，沈凝飞系着围裙，笨拙地为他做菜。</p>
红着脸，羞羞的表情：‘我做的不好，你尝尝吧。’</p>
照着菜谱鼓捣好几个小时，好不好吃方圆都觉得在磕仙丹。</p>
虽然一吃就是几颗大料，但就是好吃，没有再好吃的了。</p>
撸着袖子洗衣服时，白白的额头上垂下的发丝；</p>
给自己收拾行李箱时，坐在盖子上使劲拉着拉锁；</p>
客厅里，横着笛子给自己吹歌听；</p>
睡觉时，抱着自己的胳膊……</p>
也不知道是不是重生后记忆力太好，如果画面按帧计算，方圆能记起和沈凝飞的每一帧。</p>
那个本应享受人生的恬静女人，却陪着自己粗茶淡饭了多年。</p>
现在，她就在那边的夜色下看着自己。</p>
方圆不想感动任何人，这首歌，他本就是想感动自己，告诉自己：不能忘，一帧都不能忘。</p>
大巴缓缓离开，夜也浓了。</p>
一副“我想静静”的方圆拒绝和任何人说话。</p>
直到睡前，下铺的杨一帆才轻轻踹了一下床板，小声问他那首歌叫啥？</p>
方圆说：“眼泪落下之前。”</p>
其他人都想问他别的，但方圆一直把自己的性格表现的很明显――和善的带着距离感。</p>
所以，虽然憋得难受，终是没人开口。</p>
天亮，十几辆客车已经停在了操场上。</p>
封闭军训的日子结束了。</p>
有人在不舍地哭哭啼啼，更多人是欢欣雀跃地笑。</p>
成勋教官冲着渐渐驶远的车窗摆手。</p>
一夜没睡的方圆依在座位上补觉。</p>
空调的风犹豫不决地拱进他的鼻子里，像担心自己身体会散发臭味的老人，总是想努力地把自己弄香香，却不由自主地掺杂了腐烂的腥臭。</p>
盛夏过去了，方圆的梦里，是一片秋黄。</p>
沈凝飞嫁给了别人，洁白闪亮的婚纱被另一个男人捧起。</p>
睁开眼，向东极不自然地扭过头跟陈逸等人没话找话。</p>
方圆不发一言，怔怔望着窗外，悄悄抹掉泪痕。</p>
进到市区，公交站的广告牌不少都换成了酸酸甜甜优酸乳。</p>
画面上，沈宁飞和其余几个前十的超级女声选手们笑得贼甜。</p>
看看车顶，视线似乎穿透出去，朗朗晴空。</p>
命运从来不会高抬贵手，想要的，必须得自己抢。</p>
沈宁飞是最好的例子。</p>
方圆掏出电话，给刘菁菁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p>
这章不知道怎么断，直接发了。</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