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刘若愚还按皇帝的嘱咐，向他道：</p>
“先生这些年来，应该写了不少文章。”</p>
“陛下有意将先生的文章辑录，编为一套文集。”</p>
“这份文集中的内容，陛下丝毫不改。”</p>
“先生若想把奏疏全文发出去，可以放在文集里。”</p>
这个承诺，让刘宗周最终叹了口气，向着皇宫方向拱手道：</p>
“陛下深谋远虑，臣刘宗周受教。”</p>
“只是希望下次这样做时，要提前告知一下。”</p>
“不能像这次的报纸，让臣措手不及。”</p>
心中还有一些不满，却决定接受这件事。</p>
毕竟对他来说，为大明重制礼乐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细枝末节，暂且都能放弃。</p>
他在内心之中，认为只要能把人教化好，军事财政问题，都能迎刃而解。</p>
终于解释清楚这件事，刘若愚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又堆笑道：</p>
“先生的文章，还请快些呈上去。”</p>
“陛下有意摘选一些内容，尽快发行出来。”</p>
“放心，这本选集发行前，一定会让先生过目。”</p>
“先生认为不妥的，都能自行删改。”</p>
刘宗周这才放下心，同意了选集发行。经过这次事件，他已经对所谓的摘选有些怕了。如果皇帝还想通过删减改变文章原意，他一定不会同意，不会放任选集发行。</p>
好在选集的最终定稿权在他，所以刘宗周点头道：</p>
“陛下隆恩，臣铭感五内。”</p>
“只是印书的费用……”</p>
有些难以启齿。</p>
毕竟他的贫寒是人所周知的，即使担任了佥都御史，靠俸禄也支撑不起自费出版的费用。而让他像那些去建阳出差的官员一样，利用职务之便逼着书坊服徭役印书，他又不愿去做。</p>
所以这件事情，让他有些为难。</p>
刘若愚对出版业的改变有所了解，这时急忙说道：</p>
“刘先生放心，这件事不会让您费心。”</p>
“陛下前段时间命人制定了版权法，规定所有版权所有者都能合法牟利。”</p>
“刘先生的文章，发表在报纸上会获得稿费。”</p>
“刘先生的图书，被出版社看上后，能拿到版税分成。”</p>
“只有没被出版社看上的图书，才需要自费出版。”</p>
又提了一下明智报业园的事情，说道：</p>
“陛下在明智坊草场那边，建了一个报业园，还建了明智印刷工坊和明智出版社，同时发行图书。”</p>
“先生的选集和文集，就是被明智出版社看上了，会由出版社出版，以后拿版税分成。”</p>
解释了一下版税、版权、稿费的问题，刘宗周听得头昏脑涨，对这些新东西一时没弄明白。</p>
只是知道了一件事，就是他的书和文章不用花钱出版，反而能获得收益。</p>
这没有让他高兴，反而有些警惕，询问道：</p>
“是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只有我这样？”</p>
“有没有书商，用这样的方法行贿？”</p>
刘若愚答不上来这个，只能道：</p>
“先生是都察院佥都御史，这件事只能靠先生去监察了。”</p>
“稿费和版税是一定会实行的，是尊重人们创作过程中的辛苦，让他们获得收益。”</p>
“如何避免书商用这个办法行贿，请先生想办法限制。”</p>
刘宗周缓缓点头，觉得这是一个大课题。他这个佥都御史，要在这件事情上提前定下制度，以便防微杜渐。</p>
刘若愚在把这些事情都办好后，以回去复命为由，离开刘宗周宅第。</p>
出了大门之后，他顿时长出口气，知道自己把皇帝交待的事情都办成了。刘宗周承认了《致君尧舜疏》，不会在这件事上闹起来。</p>
这让他高兴的同时，又想起了一句话，那就是“君子可欺之以方”。刘宗周这个君子，被他糊弄了过去。</p>
换成其他的人，为了不担上阿谀皇帝的名声，可不会这么好说话，承认那篇文章。</p>
就连刘宗周的弟子黄宗羲，在刘若愚离开后，也觉得老师有些迂。不应该因为那番话，就承认《致君尧舜疏》：</p>
“这篇文章里面多是奉承之词，把建议、指责全都删去了。”</p>
“传到其他官员那里，他们会如何看待老师？”</p>
“老师这个佥都御史，应该如何当下去？”</p>
大明的言官，以指责皇帝为荣。如果皇帝恼羞成怒赐下廷杖，对他们更是无尚荣光。甚至有官员把挨廷杖时掉下来的烂肉做成腊肉，作为家族传承。</p>
这样一个风气下，刘宗周作为佥都御史，发表了这样一篇阿谀皇帝的文章。其他御史知道了会怎样看待他，他这个佥都御史在都察院还有什么威信？</p>
所以黄宗羲认为，不该承认这篇文章，应该把原文传出去。</p>
刘宗周听了之后，却是深为叹息，说道：</p>
“君臣之间如此，这就是我要重制礼乐的原因啊！”</p>
“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p>
“君尽君道，臣尽臣道；父尽父道，子尽子道。这才是正确的道理啊！”</p>
“怎么做臣子的，就想着去挑皇帝的错处呢？”</p>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p>
“皇帝是君，但同样也是人。”</p>
“全天下的官员都去挑皇帝的错处，让皇帝如何做为？”</p>
叹息着摇了摇头，让黄宗羲仔细思考这个问题。</p>
自己找来《礼记》，思索明日的讲课。</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