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三立推开她进得内室，先打开衣橱门，里面绫罗绸缎排列整齐，再行到榻边掀开帷帐，里面被褥零乱，象是刚有人睡过。</p>

他握住榻柱向上一提，两米宽的大榻竟被他提到膝盖高。穆那冲在外面看得吃惊：太学学生，武功竟不错，只不知，这风月场里的调调，他懂得多少？</p>

孙三立不知道外面有人看他，唰地一声从腰中抽出长剑，刺在被面上，转头去看妈妈桑。</p>

“别动手，我让他出来。”妈妈桑脸色陡变，慌忙地在榻头一按，丝被下的木板从中分开，里面竟躺着个半裸的男人。</p>

孙三立才拉起男子看得两眼，门外便冲进一个妇人，对着男人拳打脚踢：“挨千刀的，说出去喝茶，竟喝到婊子床上去了。”</p>

孙三立愣怔片刻，才明白这嫖客原来是妇人的丈夫，神情顿时尴尬，撒手便出了门。</p>

背后随即传来两个女人的破口大骂声，砰砰碰碰家具倒地声，这声响引得不少男女从各自的房间出来，成群结队地看热闹。</p>

孙三立阴沉着脸，带领随从将房间依次搜过，妈妈桑和那妇人唾沫横飞，抓头发扯衣领地从楼上纠缠到楼下，青楼女子们则四处涌上来，试图帮忙或劝架。</p>

此时的珠华楼到处站满了看热闹的客人和欢场女子，指指点点，打趣取笑，有人煽风点火，有人加料起哄，整个地方便如火上的茶壶，沸沸腾腾地开了锅。</p>

最后，搜人的和打人的两拨在前院不期而遇，又是你推我攘了好半天，孙三立和那捉奸妇人才各自带了随从灰溜溜地离去。</p>

穆那冲眼看着这一幕闹剧，肚子几乎都笑破：孙家小子还是嫩鸡，遇上泼妇根本对付不了。</p>

他伸长脖子，正遗憾再也看不见孙三立脸红心跳的狼狈样，却被身边的女子抱住：“原来是个俊哥哥，可愿到我房间去？”</p>

穆那冲原本混帐，女人的调戏于他不过毛毛雨，当即搂住女子笑：“美人好香，我喜欢，可惜家里有只母老虎，哥哥怕你象妈妈桑那般被人揍。”</p>

女子在他脸颊盖上口脂：“我这是茉莉的味道，听说极品的香是曼莎，能迷倒世间所有的男子，唯谷空嫡女才有配方，便是四大族的女郎。”</p>

四大族，听到此处的穆那冲猛然抬头，珠华楼的大门早已空无一人，院内诸人正在怏怏地散去。</p>

他一把推开怀中女子，快步奔到崔云的房间，门半开，烛光下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再鸡飞狗跳地找遍了整个珠华，也不见了她的影子。</p>

定是刚才裹在人流中跑的，他一声口哨招来隐在楼下的暗卫，那人查看半晌，哭丧着脸：“我眼睛不错地盯着，就这一小会。”</p>

女闾属礼部，官兵防守甚严，为的就是禁止官妓出逃。苏小六，好你个小狐狸，竟在外有守兵，内有暗卫的情形下，浑水摸鱼，将表嫂弄走。</p>

他要送表嫂去与晟儿相见么？晟儿到底去了何处，苏小六在何处？在算计些什么？</p>

珠华楼的碧纱窗透着夜灯，艳丽飘渺，人声鼎沸，寞落到虚无。穆那冲悻悻地转出大门，茫然地行在大街。</p>

世道要乱了，有脑子的都在做打算。你阿爹和姨爹一家是如何死的？想不明白，你也与牛马无异，被人宰割而已。</p>

阿公的声音响在耳边，突然间情怀凄冷，心里空落落地无所依傍，世上一切都离他远去，退缩成遥远而模糊的影像。</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