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点儿吃的就是了。”榆儿道。</p>
“给了，她就坐门口吃，吃完了还在。”小二道。</p>
说着，已引着三人来至二楼一间雅间中，不一时便上来热茶。</p>
“现在可以点菜吗？”榆儿问道。</p>
“当然，您尽管点，我们这聚贤楼，那可是远近闻名。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只要您说个名，我们一准儿给您做罗。”小二唾沫横飞、满脸自豪。</p>
看来这“聚贤楼”三个字，已经把他的脑子洗得差不多了。</p>
“小二，来。”栗原伸出一指向小二勾了勾。</p>
小二伸过脖子来，道：“客官，您吩咐。”</p>
栗原伸出右边胳膊勾住小二脖子，道：“你们这聚贤楼的名头呢，爷早就知道了，你只管把你们最好的、特好的、别人不敢点的菜，全给我上了，就行了。”</p>
这小二在聚贤楼，什么样有谱的爷没见过？</p>
眼珠一转，眉开眼笑地道：“得嘞，您就放一百个心吧。”</p>
向幽绝弯腰道：“您稍等，菜马上就上。”</p>
说罢便“噌噌”下楼去了。</p>
这聚贤楼果然不愧为净月城第一楼，不一会儿便陆续端了菜上来了。</p>
只听小二高声唱道：</p>
“沸浇驴肉一道。”</p>
“醉舌鸭掌一道。”</p>
“龙须凤爪一道。”</p>
“泥鳅豆腐一道。”</p>
……</p>
“等等、等等！”栗原向小二道。</p>
“客官，您有何吩咐？”小二忙俯首倾听。</p>
“我说，你们聚贤楼就这么几道破菜？”栗原不屑地道，“还能不能再差一点了？”</p>
“客官，这可都是我们聚贤楼最受欢迎的名菜了。”小二满脸堆笑地道。</p>
“什么最受欢迎、什么名菜？”栗原道，“刚才爷说的话，你没听见？我说了，要的是你们店中最贵、最好、最没人敢点的菜！听懂了吗？”</p>
用手指了指幽绝，道：“看见没，这位公子可是个大人物，别说爷没提醒你。”</p>
榆儿在旁抿嘴直笑。</p>
幽绝心中明了，只一言不发。</p>
“是、是，客官您稍待，我这就去让他们换菜式。”小二弯腰应道，立刻下楼去了。</p>
不一会儿，果然换了菜式上来，唱道：</p>
“金佛跳墙一道。”</p>
“梅花鹿筋一道。”</p>
“五尊万福肉一道。”</p>
“太白鳜鱼一道。”</p>
……</p>
足足上了有三十几道菜，道道皆是稀品。</p>
“戚老板到。”小二又喊道。</p>
“戚老板？还有这道菜？”栗原笑道。</p>
只见一个圆脸微胖，眼细如缝，五短身材的人走了进来。</p>
“敝人戚如欢，是聚贤楼的东家，今日几位客官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戚如欢向三人拱手微笑道。</p>
他虽只是微微一笑，一双细眼却已眯成了一条缝，欢态可亲。</p>
真是人如其名，见之而欢。</p>
他细眼在三人脸上轮流扫过，并未在幽绝脸上多做停留，却在榆儿脸上多看了几眼。</p>
“戚老板客气。”栗原起身向他拱手道。</p>
“不知饭菜可合诸位口味吗？”戚如欢道。</p>
“不错，就是菜式单一了一点儿。”栗原剔了剔牙道。</p>
“敝店鄙陋，让客官见笑了。您需要什么，请尽管吩咐。”戚如欢仍是眯缝着眼，笑容可掬。</p>
栗原尚未开口，榆儿接过来道：“今日就算了，这些菜我们也吃不了，赏了吧。”</p>
栗原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望着榆儿，面含微笑。</p>
幽绝则望着窗外鸣蝉高柳，并不言语。</p>
“不知姑娘想怎么赏呢？”戚如欢道。</p>
“你将这菜摆到门口，让那些没饭吃的乞丐都吃上一回。”榆儿道。</p>
“啊？”小二闻言惊得长大了嘴。</p>
乖乖、这么好的菜，有好些连我这天天在聚贤楼跑腿的都是第一次见，她竟然要喂给乞丐！</p>
“这……”戚如欢顿道，“只怕……”</p>
“怕什么？不够再另添上就是，难道怕这位公子给不起银子吗？”榆儿点了点幽绝道。</p>
“非也、非也，”戚如欢道，“几位所点菜式，皆为稀有之物，食材所存不多，只怕三位客官不能尽兴啊。”</p>
“原来如此，这些做完了，再尽有的做，让这净月城的乞丐们吃个饱就行了。”榆儿道。</p>
侧头望着幽绝道：“幽绝公子，意下如何？”</p>
幽绝冷眼扫了她一眼，向戚如欢道：“戚老板，有劳。”</p>
“客官果然善心可嘉，敝人自当照办。”戚如欢拱手道，依然笑容可掬。</p>
说罢回身向身后小二道：“来福，在街道两边摆开流水席，将店中所有食材清点清楚，不可让一个乞丐空腹而归。”</p>
“老、老板……”这么无稽的要求，已经让来福的舌头打了结了。</p>
“让采办随时待命，采购客人所需，不可延误。”戚如欢又道。</p>
“老、老板、这、真、真要摆、摆啊？”来福结巴得更厉害了。</p>
“既然几位客官如此善意可嘉，敝店理当照办。”戚如欢道，“去吧。”</p>
“是、是……”来福走了两步，腿兀自打颤，扶着楼梯走了几步，竟滚落下去。</p>
一个小二路过，一把将他拉起，道：“怎么这么不当心，万一撞着客人你还要命不要了？”</p>
来福抖抖索索将方才的话一说，那个小二手中的茶壶便跌到了地上。</p>
“哐当”一声，茶水飞溅。</p>
一盏茶功夫方过，聚贤楼两旁街道上，果然一字摆开了长龙桌。</p>
两个小二拿了一面锣，一边敲一边喊道：“乞丐们都听着，大爷赏宴席了，没吃的都来吃了！”</p>
初时众人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在远处张望。</p>
有几个大胆的乞丐蹩过来吃了几口，果然没人来赶，于是便放开来吃。</p>
旁边的乞丐见了，胆子也大了些，也蹩过来吃。</p>
人便渐渐多了起来。</p>
各人奔走相告，很快整个净月城的乞丐全都知道了这聚贤楼有好吃好喝的，又是白吃白喝，哪有不来的？</p>
一时间，将这聚贤楼前堵得是水泄不通。</p>
那些想到聚贤楼来的达官贵人，马车进不了，人也挤不进来。</p>
一个中午过去了，平日里宾客满座的聚贤楼内，一个客人也没有。</p>
只有幽绝等三人还在雅间内。</p>
榆儿和栗原自窗口探出身子来，饶有兴致地望着底下的热闹、喧腾的场面。</p>
幽绝则走至另一侧的窗户，取出一只黄符叠成的小鸟，放开手来，那只小小的鸟儿便拍打着翅膀飞走了。</p>
幽绝仍坐回桌前自斟自酌。</p>
小黄鸟一路飞至天外泉中，停在了玉溯的桌上。</p>
玉溯打开黄符纸来看了，心下明了。</p>
忽然窗外传来一种异常的气息。</p>
“这是什么？”</p>
玉溯忙来到窗边向下张望，却见一个白衫中年男子携一个藏青衫裙的妇人自楼下走过。</p>
这两人气息不同常人。</p>
“胭脂。”玉溯唤道。</p>
胭脂走近回道：“玉溯大人。”</p>
玉溯指着那一对中年夫妇道：“去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在何处落脚。”</p>
“是。”胭脂领了令，随即下了楼，远远跟着那对中年夫妇。</p>
聚贤楼外面不知来了多少个乞丐，个个争先恐后，生怕自己少吃了一口。</p>
却有一个老乞婆坐在门旁的地方，什么也没吃。</p>
“这个老乞婆怎么不吃啊？”榆儿奇道。</p>
“大概已经吃饱了吧。”栗原道。</p>
“榆儿姐姐、榆儿姐姐！”</p>
忽闻一个娇声叫道。</p>
“栗原，可听到有人唤我吗？”榆儿向栗原奇道。</p>
栗原竖着耳朵听了听，道：“好像是有人在叫。”</p>
“这、这是、小弥？”榆儿听出了那个声音，忙向人群中张望。</p>
果然看见一个杏黄衣衫的姑娘正在人群中向自己挥手。</p>
“小弥、小弥！”榆儿亦向她挥手叫道。</p>
再看她身后立着两人，亦抬眼望着自己的方向。</p>
一位白衫中年男子，一位藏青衫裙妇人。</p>
见了这两人，榆儿惊道：“他们怎么也来了？”</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