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春秋决狱,伦常之罪!(2 / 2)

“然后命人带上遗书,前去向太子报丧……”</p>

史弘和史隆一时还没听明白史家老太的意思,面露疑色:</p>

“母亲,这人都已经死了,此举真的有必要么?”</p>

“你们不懂!”</p>

史家老太用力杵着拐杖,愤恨的望着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p>

“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有用,若要论情,活人永远比不过一个死人,若办成了此事,史家便还有翻身的机会,快去!”</p>

就这样。</p>

史婉君的最后一丝价值,也被史家榨取了出来。</p>

然而史家人到底还是算错了一步,他们遇到的是刘据……</p>

……</p>

这些攀咬之辞,为刘据构建出了整个事件的全貌。</p>

虽然其中的某些细节可能仍存在些许出入,刘据也依旧怀疑史婉君可能并非是出自自愿的自尽,但在大脉络上应该已经不会相差的太远。</p>

“……”</p>

刘据抬头望向了那个最早挣开侍女,跪在自己面前的老妇人。</p>

此刻老妇人虽瘫软在地,但却是史家最平静的那个人,她并未向自己求饶,也并未为了活命向其他人一样攀咬。</p>

她就那么静静地望着这一众史家子孙,一双老眼中除了失望与绝望,若仔细去看,还能看到一丝释然的轻松。</p>

刘据必须承认。</p>

这个老妇人很不简单。</p>

她虽然绝情到连史婉君的死都要利用,但这也的确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手段……就像李广利那个死前定要给刘彻留下遗憾的妹妹李夫人,若是没有这个手段,可能就没有未来的贰师将军李广利。</p>

终于。</p>

老妇人也感受到了刘据的目光,慢慢的回过头来。</p>

这一刻,她竟迎着刘据的目光笑了起来,不过却是惨然的苦笑:</p>

“太子殿下,老身此生最大的错误,便是低估了你。”</p>

“婉君曾与老身说过,你与她此前见过的所有公子都有云泥之别,那时老身还不信,时至今日,老身是不信也不行了。”</p>

“如今老身不为这些人求饶,也不配为这些人求饶。”</p>

“老身与婉君一样,为了他们已经拼尽了全力,连这条命都搭了进去。”</p>

“是他们自己不争气,命中该有此劫,怨不得别人。”</p>

“呵呵呵呵呵……”</p>

笑着笑着,老妇人又看向了一旁尿了裤子的瘸腿儿子史弘:</p>

“伯兴,你过来。”</p>

“母亲……”</p>

史弘身子一颤,先是望了刘据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之意后,才赶忙拖着一道泛着骚味的湿印连滚带爬的爬到老妇人身旁。</p>

“啪!”</p>

老妇人忽然一巴掌打在了史弘脸上,恨恨的骂道:</p>

“不孝子,你给老身听着,婉君不是赔钱货,不是废物,不是史家的祸患,她为史家做的比你们每一个人都多!”</p>

“你……才是史家的祸患!”</p>

“有你在,史家就算今日不亡,明日也要亡,明日不亡,后日也要亡,最该死的人是你这个不孝子啊!”</p>

“你死以后老身不准埋入史家祖坟,老身第一个不答应……绝不答应……不答……”</p>

下一刻。</p>

老妇人的声音已戛然而止,那只干巴巴的尽是皱纹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p>

“母亲!”</p>

“大母!”</p>

史家人见状纷纷凑了过来,哭声顿时充斥整个灵堂。</p>

不知是为老妇人而哭,还是提前为自己而哭。</p>

与此同时。</p>

刘据却又面无表情的看向了身旁的刘光、鲁国国相和鲁县县令:</p>

“看来她还在低估我……再给他们加上一条罪状,伦常。”</p>

伦常之罪,谓之子女害父母、弟幼害兄长,妻子害丈夫、奴仆害主人。</p>

当处磔刑。</p>

磔刑,死后毁尸。</p>

如此也就没什么好葬的了,更不要说葬入祖坟。</p>

大汉的法律条款其实很不完善,全部法令加起来也不过千条,因此许多时候判决案件往往要采用“春秋决狱”的形式。</p>

所谓“春秋决狱”说白了就是引用《春秋》中的伦理道德标准来审断案件。</p>

因此如今老妇因史家不肖子孙气急而死,被刘据定性为“伦常之罪”不无道理,不服自有大儒来辩。</p>

“!”</p>

听到这话,刘光、鲁国国相和鲁县县令都只觉的一股子寒意直冲天灵盖,不由的打了个激灵的同时,甚至不敢正眼去看刘据。</p>

“……”</p>

霍光也是惊诧的望向刘据,心中骇然。</p>

他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没有血缘的表弟了。</p>

甚至有那么一秒钟,他竟隐约从刘据脸上看到了刘彻的影子,从刘据身上感受到了与刘彻一样的压迫力。</p>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后怕。</p>

下回这个表弟再叫“表哥”的时候,是不是应该礼貌的应上一声?</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