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动脑袋，看向四周。</p>
聚拢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将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p>
远方，数名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年轻巫女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提拉着绯袴的下摆，快步向着他们这边赶来。</p>
“……好吧。”千叶多门四郎将目光从周围的围观群众身上收回，“那我之后再在私下里跟你们好好地谈谈。”</p>
“我们走。”千叶多门四郎向着站在他左右两侧的同伴们摆了摆手，然后率先将身子一转，准备离去。</p>
但，就在千叶多门四郎刚转过身的这一刹那——</p>
“请等一下！”</p>
一道铿锵有力的话音，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p>
千叶多门四郎停下脚步，面带惑色地缓缓转回身。</p>
冲田、斋藤、佐那子、千叶重太郎、千叶多门四郎、围观群众们……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刚才那道声音的主人——即青登的身上。</p>
双眼中没有半点胆怯与退缩的青登，直直地与正看着他的千叶多门四郎对视。</p>
“请你将你刚才所说的‘试卫馆是三流剑馆’这句话收回。”</p>
“啊？”千叶多门四郎眉头猛地一蹙。</p>
“橘君？”冲田呆呆地朝青登张着嘴。</p>
在青登突然现身后，千叶多门四郎其实一直没怎么留意这个自己并不认识的陌生人，甚至也没去在意过千叶重太郎、冲田等人对青登的称呼。</p>
直到现在，青登语出惊人后，千叶多门四郎才注意到冲田他们一直都是唤青登为“橘君”。</p>
“橘……”千叶多门四郎咀嚼着这个字眼，片刻过后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似的，双眼微微圆睁。</p>
他紧盯着青登的脸，一字一顿地反问道：“……不知足下的名讳是？”</p>
“试卫馆，天然理心流。”青登平静道，“橘青登”</p>
聚拢在周围的人群，“轰”的一下顿时变得嘈杂起来。</p>
“橘青登？这名字咋那么耳熟？”</p>
“废话，你当然觉得耳熟了，咱们两天前刚聊过这个人。”</p>
“喔，想起来了，就是北番所那个最近名声很响的‘三回’同心，对吧？”</p>
“长得好高。”</p>
“就是这个人破了苹婆婆的命案、击溃了试图截杀外国商人的大股‘激进攘夷派’啊……”</p>
……</p>
围观群众们纷纷朝青登投去像是观看什么稀奇物种般的目光，津津有味地端量着这位与他们近在咫尺的名人。</p>
千叶多门四郎在青登的自我介绍声落下的下一刹，眼角一跳：“你就是……那个橘青登啊，久仰大名了。”</p>
千叶多门四郎早在半个多月前，便也听说过了青登的事迹。</p>
因此，在发现冲田等人都唤青登为“橘君”后，千叶多门四郎就已经做好了这个“橘君”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那个“橘青登”的心理准备，所以他现在的反应还算淡定。</p>
对于千叶多门四郎的这句“久仰大名”的夸赞，青登礼貌地颔首回应，然后——</p>
“千叶多门四郎君，的确，我们试卫馆目前只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剑馆，不论是学徒的人数，还是生源质量，都远远算不上是优异。”</p>
“但我们试卫馆不应该、也不能因这种理由而被冠上‘三流剑馆’的蔑称！”</p>
青登正气凛然地将音调拔高了几个度。</p>
“只有那种师傅、师范代们不用心教学，在那误人子弟的剑馆，才是真正的三流剑馆。”</p>
“那些诲人不倦、一直兢兢业业地给予馆内弟子们正确指导的剑馆，不论其学徒是多是少，生源质量是优是劣，它们都是值得尊重的一流剑馆。”</p>
“我入门试卫馆的时间虽不算长，满打满算也不足两个月，但在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的双眼已真切地看到了：试卫馆内并不存在那种会懈怠教学的人。”</p>
“不论是师傅近藤周助，还是师范代近藤勇和常来帮忙教授剑术的冲田总司，他们没有一人是不在教授剑术时尽心尽力的。”</p>
“所以——请你收回你刚才对试卫馆的蔑称。”</p>
青登宁静的瞳孔深处，有着不可动摇的信念。</p>
自刚才起，便发生了一起……非常奇怪的、青登等人都没有留意到的奇景。</p>
在青登开始讲话时，周围的不少围观群众在听到青登的嗓音后，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巴，静静地注视着青登，默默地聆听着青登的慷慨陈词。</p>
原本十分嘈杂的围观群众们，因此而缓缓安静下来。</p>
千叶多门四郎怔怔地看着以平静的目光盯着他的青登。</p>
要我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收回我自己刚才已经说出口的话？开什么玩笑！</p>
如此丢面子的行为，千叶多门四郎下意识地想要拒绝。</p>
然而……</p>
青登此时的目光，像是蕴藏着什么另类的感染力。</p>
被他这样的目光给直视着的千叶多门四郎，有种浑身都很不自在的感觉。</p>
明明回绝青登的话语都已经组织好了，可就是这种因青登的目光而起的全身都很不自在的感觉，令千叶多门四郎怎么也没法将这都已经涌到嘴边的话给说出……</p>
“……四堂兄。”</p>
忽然，刚刚一直沉默着的佐那子，发声了。</p>
自刚才起，佐那子的双颊上就一直挂着抹犹豫之色。</p>
这一抹抹犹豫之色在佐那子的双颊上挣扎许久后，此刻总算是全数“消亡”。</p>
她看了青登几眼，随后像青登那样，向千叶多门四郎投去凛然的视线。</p>
“橘君他说得对。”</p>
“你刚才的确是说得太过分了，试卫馆不应该被你那样污蔑。”</p>
“请你收回你刚才的无礼发言。”</p>
佐那子的帮腔——这出乎了许多人……包括青登在内的预料。</p>
青登视线一转，讶异地看着帮他说话的佐那子。</p>
注意到青登在看她的佐那子，向青登点头示意，然后继续瞪视着千叶多门四郎。</p>
现在，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千叶多门四郎的身上。</p>
他们都在等待着千叶多门四郎的回应。</p>
在众人的注视下，千叶多门四郎在沉默半晌后，牙关一咬。</p>
“……好吧，既然佐那子你都这么说了。”</p>
千叶多门四郎深吸一口气，然后半阖上双目，向着青登、冲田微微欠身。</p>
“……抱歉……刚才是我口不择言了。”</p>
“我收回我刚才所说的所有对试卫馆的评价。”</p>
快声说完这句话后，千叶多门四郎看也不再看青登他们一眼，急匆匆地领着他的那4名同伴转身离开，不再于此地多做半点停留。</p>
千叶多门四郎等人的脚程很快，仅瞬息的功夫，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围观群众们见似乎没热闹可凑后，渐渐散开。</p>
有人是真的离开了，但也有一部分人装作离开，但实质上是走到距离青登等人稍有点远的距离后便停了下来，继续“观赏”在他们眼里比白梅要好看多了的佐那子，或是继续偷偷打量最近名声响遍江户的每条大街小巷的青登。</p>
在围观群众们散开后，几名刚才一直被拦在外面、难以靠近的年轻巫女，总算是能够近青登他们的身了。</p>
因为千叶多门四郎都已经走远了，所以这几名巫女只能去训斥青登等人。</p>
“这几位客人，神社内禁止与人争吵、打架！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们就只能请你们离开神社了！”</p>
“啊，对不起。”千叶重太郎向气呼呼的年轻巫女们陪笑着，“给你们造成麻烦了，非常不好意思。”</p>
“我们之后会注意的。”青登的声音插进来，他横跨一步，站到千叶重太郎的身侧。</p>
佐那子这时也加入到打发巫女们的行列之中：“给你们造成麻烦了，非常抱歉。”</p>
正忙于陪千叶重太郎和佐那子一起应付巫女们的青登，这时并没有留意到——冲田正睁圆双目，呆怔怔地盯着仅凭一番话语，就让那个千叶多门四郎收回了其对试卫馆的蔑称并道歉的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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