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却是神色不变，只是看向冯嘉，笑问道：“所以呢？冯君便写了休书，将你妻遣回家中，任由她为人逼迫。而你，在事后辗转反侧，痛心疾首，终于鼓起些勇气，寻了根绳索，来此自挂东南枝吗？”</p>

冯嘉不言，面色却是越发悲苦。</p>

他自然能听出吕布言语之间的嘲讽之意。</p>

只是内外逼迫，他应当如何？他又能如何？</p>

汉时礼教算不得森严，可一个孝字，一个礼字，已足以将冯嘉锁死了。</p>

莫说冯嘉，即便是换了任侠意气如成廉、魏续等人，身处此等境地，也是无法可想的。</p>

吕布打量了一眼众人的神情，笑道：“方才冯君既与我讲了一个故事，我便也与冯君讲上两个故事。”</p>

冯嘉变色，沉声道：“嘉方才所讲，非是故事！”</p>

吕布只是笑道：“这世上从无感同身受。自家事，再是凄苦，看在旁人眼中，也只是故事罢了。”</p>

冯嘉面色一白，苦笑一声，“确实如此。”</p>

随后，吕布便为冯嘉讲了两个故事。</p>

一为孔雀东南飞，一为林冲之事。</p>

当中虽略有删改，可其故事之中所蕴含的悲苦无奈之意，却是半点未变。</p>

赵甲面露疑惑，不知吕布这是哪里得来的故事。只是想到他曾去往北海求学，说不得是自郑公那里所得，也就不再多想。</p>

魏续等人则听的义愤填膺，原来冯嘉之事早有先例！</p>

冯嘉似是从故事中看到了自家结局，泪流不止。</p>

吕布笑道：“如今听完故事，冯君可有所悟吗？”</p>

还瘫倒在地的冯嘉微微挺起身子，打量了一眼吕布等人，见其人马雄壮，不似寻常人物。</p>

年轻士人俯身跪倒，痛哭道：“还请诸君助我，他日嘉结草衔环，粉身碎骨，也定然报此大恩！”</p>

赵甲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吕布挥手拦下。</p>

吕布打量着跪倒在地的年轻士人，冷声道：“冯君，你还是不明白方才我所讲那两个故事的含义吗！焦仲卿是文士，不可谓不博才！林冲是武夫，不可谓不擅斗！可一文一武，结局如何？不过是徒然等待，悲愤而死。”</p>

他站起身来，寻了一段绳索，扔在冯嘉面前。随后摸了摸腰间配剑，却又将手放下，从魏续腰间抽出环首刀，同样是扔在冯嘉面前。</p>

吕布大声喝道：“站起身来！这天下之间，能救你的，唯有你自己！”</p>

他指了指地上的两物，“冯君，两条路，你总是要选一条来走的。”</p>

林中无人言语，独有鸟鸣声声不绝，似在嘲笑一般。</p>

良久之后，冯嘉抬起头来，拭去脸上泪水。</p>

年轻士人脸上渐露狰狞，他缓缓伸出手去。</p>

手背之上，青筋暴起。</p>

那只二十余年间只用来握笔的纤弱手掌。</p>

终于握住了长刀。</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