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援兵”来得真及时！</p>
“常乐造船厂一案的前后经过、讯问结果、细节取证、钱款明细都在这了。”他从另俩人手中拿过卷宗袋子，将之递给了周长风。</p>
后者伸出双手接过，轻轻点头，认真地说：“忙了一个多月，辛苦你们了，今晚我请诸位吃饭，好好休息一下。”</p>
朝廷大员来到地方办事，别看表面上风风光光，地方官吏堪称鞍前马后，唯恐招待不周，但实际上所受到的阻挠可不小，几乎不可能顺风顺水。</p>
人抓蚂蚱，蚂蚱还会挣扎呢，地方官吏岂会轻易认栽？所以钦差或朝廷大员也一样会被各种下套、推脱、糊弄。</p>
回顾这一个多月以来遭受的蒙骗敷衍与威逼利诱，专案调查队上下不禁都大为感慨。</p>
“收拾一下个人行李，今晚换个地方住……”说着，周长风瞥了在场的地方官吏和寅宾馆负责人，笑道：“算了，不换了，就正大光明住这里。”</p>
他指着前边说道：“咱们准备去吃饭去，找家大饭店。”</p>
大家陆续离开，全然不在意旁边还搭着的简易洗消篷，以及面面相觑的翊安军士兵们。</p>
那名中尉深知此事的水很深，所以从头到尾都不敢插嘴冒头。</p>
望着那些远去的身影，他嘀咕道：“怎么来的是空军？”</p>
就这样，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了？</p>
直到最后，终究没有谁胆敢组织暴力袭击谋害朝廷派来的调查队一行人。</p>
比之往常的午饭，这一次不同寻常的午饭提前了大半个小时。</p>
福州府鼎鼎有名的诚豪大饭店迎来了一大票官吏，店员们不敢有丝毫懈怠。</p>
尽管诚豪大饭店的菜品相当不错，海鲜更是一绝，但其建筑外表实在是有些奇怪——数十层的高楼非得配上中式的翘角飞檐大屋顶。</p>
如此一来，整座高大的建筑好像被扣了一顶帽子似的，不太协调。</p>
相比之下，京城的同辉大酒店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大面积、低高度的主体建筑搭配重檐歇山顶，既大方又恢宏。</p>
“来！咱俩干一杯！”</p>
周长风与罗符举杯共饮，碰杯时发出清脆的“砰”声，然后各自一仰脖一饮而尽。</p>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者忽然问道：“话说咱们何时返京？这些东西得朝中审阅以后才好下定论的。”</p>
“先不急，其实吧…根本目的还没达成。”周长风悠悠道：“他们真的好保守。”</p>
尽管调查结果已经基本整理完毕，但这并不意味着周长风一行人能够自作主张的将之逐一缉拿归案，带回京城等候发落。</p>
这些卷宗将被呈递至刑部，由一个临时小组来专门审阅与研讨，从而判断该拿下谁、该警告谁、该保下谁。</p>
福州府作为大明的一线城市之一，所属官吏不乏有人与京城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为了在合理范围内解决此事，不分青红皂白一口气全部拿下是肯定不行的。</p>
尤其是大战当前，瞎搞事指不定就会先搅乱了己方——毕竟，新官员走马上任以后也需要时间来熟悉、接手工作。</p>
在那之前，福州府、乃至福建一省都是处在半瘫痪的低效运作状态，这无疑是对战争准备极其不利的。</p>
“痛快！这一顿实在是舒坦。”</p>
“你们先回去下榻的地方吧，我去一趟海军基地。”</p>
半醉的罗符招了招手，“好咧，周兄留意安全。”</p>
在伞兵们的护卫下，地方宵小岂敢作乱？</p>
这一顿饭大家吃得格外安心，兴致十分高涨，觥筹交错之间把一个多月下来积攒的委屈与怨气都发泄光了。</p>
尤其是这还处在“别人”的地盘，在别人的地盘上拿捏着别人的命脉，然后肆意吃喝，实在是快哉！</p>
不过周长风还有事情拿不定主意，所以他专程去了一趟福州海军基地，打算向皇帝请示一下。</p>
这并非多此一举——为避免普通的有线电话被窃听，只有使用海军的加密专线才是稳妥的。</p>
“周长官请进，专号给您拨通了。”</p>
负责管理加密专线的是一名看着亲切可人的女上尉，约莫三十多岁的模样。</p>
在拨通之后，她便自觉的退出了房间，并故意稍稍用力的摔了一下厚重的隔音房门。</p>
“嘟—嘟—嘟——”</p>
因为线路的特殊性，等待时间也格外之漫长。</p>
过了许久，周长风都来回踱步了几圈，里边才终于传出了熟悉的声音。</p>
“榕窝，什么事？”</p>
“陛下，是我。”</p>
“哦？”电话那头的朱泠婧似乎并不惊讶，“直言便是。”</p>
“我这边一连上门抓了好几个，都是不上不下的那种，其他人确实是急了，但也只敢扯些由头来设法拿走那些卷宗，一点过激的举动都没有……”</p>
谋害钦差或朝廷的人，性质过于恶劣，地方上有权有势的家伙自然不缺心眼。</p>
毕竟这可是在大明，不是在其它地方。敢那样撕破脸的话，朝廷是真敢破例牵连亲属来杀一儆百的。</p>
因为临行前皇帝交代过不准擅自扩大化，不应牵扯其它事情，所以眼下实在是没有其它办法了。</p>
朱泠婧也有些纠结，不过她在此之前其实就大致思考过这种情况该如何对付，但她现在还需要下决心。</p>
哎，就怕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骑虎难下哦。</p>
此刻，伫立在窗边的朱泠婧显得踌躇无比，目光来回跳跃，茶杯、毛笔、钢笔、印玺、书本……</p>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斜前方墙壁上挂着的画像上。</p>
就这样，在话筒对面良久的沉默后，耐心等待了至少一分钟的周长风听到了肯定的答复。</p>
“海关的事，放点风声。”</p>
他的嘴角禁不住上扬，随即应道：“明白！一定逼他们动手。”</p>
在这件事上，皇帝与他的初衷是完全不同的。</p>
皇帝是想在可控范围内适当的多立一点威，以避免在大战开启以后不被势大的军部完全压过。</p>
而周某人的初衷就很纯粹了——干了坏事还想逍遥自在？这次既然来了，一定给你拽出来！否则之后哪儿能安心打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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