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日出绚丽不同寻常，阳光斜照，沙丘以惊人速度变得炽热。</p>

柳纤风叫嚷着催促：“徐道友，别磨蹭磨蹭，起水起水。”</p>

得到徐源长微笑点头同意，她迫不及待揭掉一个沙坑上蒙着的薄油布，捡起沉淀的半壶清水，手指一弹，一线清凉水液在空中划一道弧形灌进口中。</p>

“不好喝，一股油布混合的土腥味，徐道友你又骗人。”</p>

柳纤风将水壶塞给曾山郎。</p>

“你没发现用土法从沙坑凝出的水，灵气较寻常的清水更为浓郁？”</p>

徐源长促狭笑道，伸手招过一道水线，尝了尝味儿，不难喝嘛，对曾山郎道：“很简单的法子，学会了吗？”</p>

曾山郎欣喜点头，这法子很适合他。</p>

今后再有机会来此地修炼，除了携带的水，可以就地补充清水，能坚持更长时间。</p>

至于些许异味，他不会在乎，他在乎的是凝出来的水中蕴含的不多灵气。</p>

也不知道长是如何做到的？</p>

他虽然学会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p>

给竹箱内的泥土灌下半壶蕴含灵气的清水，收拾完毕，徐源长背着竹箱继续往西跋涉，他教曾山郎使用指北针辨认方位，用立棍标影的法子计算大致时辰，等等。</p>

走到接近中午时候，空中偶尔飞过一道身影，自东往西去，速度快如残影，瞬间消失在远处。</p>

徐源长心底默然，有五重楼修士接二连三赶往西原，已经证实兔子所言大事将要发生。</p>

浩劫将起，修士挟裹其中，谁都不能置身事外。</p>

唯有加快修行步伐，或许能求得一线生机，逃避者或许会死得更惨。</p>

跋涉到下午约酉时初，西南边的空中，再次出现石堡城之战海市蜃楼奇景。</p>

徐源长招呼一声柳纤风，将背后的竹箱放到沙丘顶端，揭掉遮盖的青布，他拿出留影石对着天空残影蜃像，即便留不全恢弘残酷的大战场景，他尽量将黑甲士战斗的景象记录下来，明天再记录其它部分。</p>

只可惜手头的留影石不够高阶，保存不了那份惨烈真实。</p>

曾山郎得过道长嘱咐，忙放下竹箱，集中精神心无旁骛注目天空大战。</p>

即便昨天已经看过一回，他很快沉浸其中，双手拳头紧握，身躯微微弓曲绷着，小幅度左右摆动，仿佛要纵身战场与怪兽厮杀一般。</p>

看得全情投入，不多时额头见汗。</p>

柳纤风从竹箱内小红柳树枝叶丛探出身子，被空中久远的惨烈大战震惊得双目圆瞪，耳畔听着徐道友简单讲述那场大战发生的年代，都是书籍上有据可查的东西。</p>

她忙四处寻找，终于在混乱战场的角落处，找到一群大地巨猿为代表的妖族，与怪兽和暗影战斗的画面，血肉横飞，惨烈非常。</p>

她没有发现精魅一族的身影，或许在看不到的战场之外。</p>

徐源长也没有找到幻术师与怪兽战斗的场景。</p>

能够顶在前面激战的修士，都是体魄强悍战力出众的佼佼者，譬如体修、剑修和兼修淬体的法修，杀力巨大，向生忘死血勇之辈。</p>

半个时辰过去，夕阳沉沦，空中蜃像悄然消失。</p>

曾山郎早已盘坐沙子陷入沉思，气血充盈，身周有薄气环绕。</p>

徐源长与肩头小小的柳纤风低声交谈，欣赏夕阳垂落大漠壮丽美景，享受难得的宁静平和，今后还不知要怎样奔命，看一回少一回啊。</p>

经过一晚上思索，他对前途有几分沉重的考量。</p>

实力低微，身不由己，随波逐流。</p>

到时置身广阔而残酷的战场，或许一道余波落头上，能带走他这样的一大片。</p>

他的心思不会轻易流露脸上，陪着柳纤风没心没肺先这样过吧。</p>

不要辜负了此时的快乐和美好景致。</p>

徐源长突然转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中年道士，从北边绵绵沙丘走来，离得只有三十丈左右，已经是很近的距离。</p>

柳纤风惊得“刷”一下飞起，隐形空中，准备配合公子进行偷袭放毒。</p>

“属下拜见孟副殿主！”</p>

徐源长示意柳纤风不要乱来，他抱拳施礼。</p>

来人是大宁王朝司天殿副殿主之一的孟山河，徐源长当初想方设法搞到几位的画像看过，虽是初次见面，自是一眼认出相貌清矍、双目细长的孟副殿主。</p>

也是六位副殿主唯一对他进行关照的那位。</p>

现在大宁王朝只剩五位副殿主，姜俨副殿主坟头草应该比人高了。</p>

“不必多礼，与我走走说说话，不打扰那少年的修炼。”</p>

孟山河停住脚步，温和微笑，伸手虚抬，对于徐源长的机警敏锐甚是满意。</p>

他没有特意收敛气息，要是走近二十丈还没发现，他可就要失望了。</p>

徐源长回一声“是”，与柳纤风传音交代几句，跟上孟副殿主的脚步，顺着平缓沙丘往下走，两人就是普普通通走路，身后留下两行浅浅足迹。</p>

“中午时候，我正好从你们头顶飞过，急着赶去西原，不便落下见面。”</p>

孟山河没有丝毫架子和威严，简单的过场聊完，问道：“这两天的残影蜃像，可认出其来历？”</p>

“好像是典籍中记载的‘石堡城大战’，属下拿不准。”</p>

“你没看错，是一万二千年前，那场事关整个千方界生灵的大决战。蜃像示警，风将起于青萍之末，世道又要大变咯。”</p>

孟山河感慨一句，两人已经走进夕阳照不到的阴暗沙丘谷底，道：“这一关难熬啊，不知将有多少千年宗门势力，沉落尘世，香火断绝，也将有幸运低阶修士起于微末，一飞冲天，贵不可言。”</p>

他没有直接点明，言语中的暗示已经很明显。</p>

徐源长保持恭谨倾，听着孟副殿主的感叹，他不胡乱附和言语。</p>

两人从阴暗中走上夕照高处，面向西边起伏沙丘如浪。</p>

“我这次前来找你，想请你加入等闲观。”</p>

孟山河没有多兜圈子，道出他的来意，似乎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停步道：“你别因为权势或者实力相差悬殊，而急着答应，先听我说一说前因后果，你再认真考虑后回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