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p>
朱祁钰淡淡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下次记得教训便可。尸体有什么发现？”</p>
“都是太监，但都是生面孔，奴婢没见过，也不知道在哪个宫里服侍的。”舒良道。</p>try{ggauto();} catch(ex){}
“把太监训成死士可不容易。”</p>
朱祁钰目光闪烁：“东西拿回来多少。”</p>
他现在左支右绌，处处缺钱。</p>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内帑失窃只是开始，后面还有连环招，逼着他把装疯撕开的口子自己缝上，钻进笼子里乖乖当猪。</p>
“不足十分之一。”</p>
舒良苦笑：“连公公按照水流速度推算，里库里的宝贝全部流出宫外，需要八个时辰左右。如此推算，从里库被盗之后，就从暗渠开始往宫外流了！”</p>
“连仲还懂水利？”</p>
朱祁钰忽然想起来，连仲的干爹陈符，曾经跟随名臣蔺方治理黄河，所以连仲耳濡目染之下，对水利也感兴趣。</p>
“水师到哪了？”朱祁钰需要水师封锁金水河。</p>
“奴婢刚递牌子出去。”舒良苦笑，恐怕指望不上水师了。</p>
朱祁钰皱眉：“宣宋伟，朕要见他！”</p>
宋伟是宋杰的弟弟，西宁侯宋瑛的二儿子，都算是朱祁钰的表叔。</p>
“舒良，说说你的怀疑。”朱祁钰说。</p>
“回皇爷，奴婢怀疑偷盗里库的贼人就在咸安宫，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连仲！”</p>
“他是咸安宫的大太监，他有能力盗宝，他两次阻拦奴婢搜宫，错过追回宝贝的最佳时间。”</p>
“而且他还懂水利，对了，他身边又个小太监叫周舒的，这个太监失踪了！”舒良非常怀疑连仲。</p>
连仲有问题？</p>
可能性不大吧，一方面连仲此人知根知底，跟着吴太后三十多年了。</p>
另一方面此次盗宝的主使，最大的可能是文官，而不是朱祁镇，文官也不知道锦衣卫死间的名单，所以只能拉拢、收买宫里的太监，连仲不可能被收买的，是死间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不然他早就没命了。</p>
“宣连仲见朕！”朱祁钰绷着脸。</p>
很快，连仲小跑着过来，跪在地上行礼。</p>
“连仲，看见那些宝贝了吧？那些都是里库的东西，你说说吧，为什么会出现在咸安宫？”</p>
“请皇爷相信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呀！”连仲满脸无辜。</p>
“昨晚咸安宫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吗？不同寻常的事。”朱祁钰又问，因为那么多宝贝，需要马车反复运很多次，不可能不留痕迹的！</p>
“没有！奴婢什么也没听到！”</p>
连仲十分肯定，却话锋一转：“但是！皇爷，若还是走暗渠的话，只要从西六宫流入咸安宫就可以了！”</p>
暗渠？</p>
对呀，宝贝能从咸安宫出宫，为什么还要走马车转运？</p>
“西六宫哪个宫的暗渠能流入咸安宫？”朱祁钰立刻想到了永寿宫！</p>
“都可以！暗渠是相通的！甚至可以走里库最近的暗渠，也能流进咸安宫！但是，需要有人打开暗渠的水闸！”</p>
就是说，里库的宝贝，根本就没走地上，而是走暗渠，用水力推动宝贝流到宫外。</p>
这伙贼人里有水利专家！</p>
朱祁钰脑海中蹦出来的第一个人，就是徐有贞！</p>
徐有贞以前叫徐珵，正统十四年倡议南迁，而遭到原主的厌恶。</p>
后来他听从陈循的建议，改名徐有贞，靠着治理黄河，一路升迁，重返中枢，原主这才知道，徐有贞就是徐珵啊，奈何已经封赏完毕了，只能捏着鼻子认下。</p>
而徐有贞，在夺门失败后，消失了！</p>
朱祁钰一直怀疑是于谦放走了他！</p>
如今，能在禁卫、宫人眼皮子底下盗走里库的宝贝，不是他还能有谁？</p>
朝中谁在收留他呢？</p>
偷盗里库的贼人，呼之欲出了！</p>
朱祁钰猛地看向舒良：“负责水闸的太监呢？”</p>
“奴婢这就去抓！”</p>
朱祁钰对舒良后知后觉很不满，他的几个太监都是除了忠心外，其他的一无是处。</p>
以前成敬还活着的时候，就不用他如此费心，奈何成敬的身份……唉，必须得从内书堂提拔小太监了。</p>
“不必去了，不是逃了就是死了。”朱祁钰让舒良回来。</p>
舒良动静太大了，大张旗鼓的，仿佛告诉对方我来抓你了，人家不跑才怪。</p>
“行了，收拢找到的东西，散了吧。”朱祁钰叹了口气。</p>
“奴婢有罪！”舒良跪下请罪。</p>
“无妨，吃一堑长一智便好。”</p>
朱祁钰劝慰他，见他满脸迷茫，叹了口气，只能告诉他：“去查咸安宫小太监周舒，跟周舒有关系的人，全都抓起来，严加审讯！”</p>
“还有，把这些尸体送去净身房，找两个净身师傅来辨认，看看那几个死了的太监是什么时候净身的？”</p>
“再去调档案，核实这几个人的身份，看看是哪个宫里伺候的？所有跟他们有接触的人，都要查！查下去，一定能查到线索！”</p>
“把这些油纸也收集起来，去查！查纸的来源，用这么多纸来包裹宝贝，就是最大的破绽，只要查清油纸的来源，不就找到了吗？”</p>
朱祁钰心累。</p>
“奴婢领旨！”舒良眼睛亮起，连连叩首。</p>
但朱祁钰不看好他，线索到这里一定断了。</p>
这伙人做事麻利，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的，就算查到了，人也死了，查查看吧，总该做做样子。</p>
朱祁钰叹了口气，心里隐隐有了猜测。</p>
“连仲，舒良是为了调查，不是有意难为你，你配合他。”朱祁钰担心部下出现内讧，本来手下可用的人就不多，不能再内讧了。</p>
他手下的内讧不是一次两次了，景泰三年卢忠举报毕旺，就是景泰系内讧，导致锦衣卫里根基动摇，最后他的势力退出锦衣卫。</p>
因此，原主借机责骂锦衣卫，废了锦衣卫监听天下的权力，导致锦衣卫烂成今天这副模样。</p>
“奴婢明白，谢皇爷信任！”连仲叩首。</p>
“你是跟随母后的老人，朕自然信任你的。你要帮助舒良，找回里库的东西，抓住奸邪，以正视听，可否？”朱祁钰看着他。</p>
“奴婢必竭尽全力！”连仲大受鼓舞。</p>
朱祁钰又嘱咐舒良两句，便返回乾清宫。</p>
如今内宫动荡，敌我难辨，他最好减少露面，谨防暗箭刺杀。</p>
路上宋伟拜见，朱祁钰让他伴驾，进入乾清宫。</p>
“你去找兵部，朕要调水师封锁金水河！”</p>
宋伟苦笑，这种差事又落他头上了。</p>
如今出征在即，兵部根本就不鸟他这个小小的指挥使，但皇帝明显在气头上，他也听说了，内帑被盗，皇帝必然心急如焚，所以这个当口可不能往枪口上撞。</p>
“臣领旨！”</p>
“嗯，这几日让宋诚、宋让、宋咨入宫伴驾，朕与你乃是亲戚，自当重用，你们兄弟安心办事便好。”</p>
朱祁钰投桃报李，宋诚和宋让是宋杰的儿子，宋咨则是宋伟的儿子。</p>
“臣谢陛下关怀！”宋伟神色一喜。</p>
“待朕他日攻破瓦剌，必将郓国公宋瑛的蟒服，讨要回来！还郓国公一个公道！”朱祁钰声音如金石，斩钉截铁。</p>
宋伟浑身一震，想起来父亲死后的惨状，虎目含泪，郑重跪在地上，以头点地：“臣宋伟，愿结草衔环报效陛下之恩！”</p>
他没想到，皇帝还记着这件旧事。</p>
正统十四年七月癸巳，郓国公宋瑛为国战死；八月二十二曰，朱祁镇却将死去的宋瑛蟒服剥下来，献给也先！</p>
当宋杰、宋伟兄弟去收尸的时候，看见父亲穿着亵衣躺在战场上，堂堂西宁侯，驸马都尉，死后连衣服都被扒了！还是被皇帝亲手扒的！献给了敌酋也先！</p>
这是对西宁侯半生功绩的侮辱！是对大明的侮辱！</p>
煌煌大明，可站着死，却不可跪着生！</p>
可皇帝却亲手剥了西宁侯的蟒服，剥了西宁侯一辈子的荣誉，剥了大明的尊严，跪伏献给了也先！</p>
他们心中的怒火，一时一刻都没有忘怀过！</p>
此刻，皇帝陛下旧事重提，宋伟满脸愤懑。</p>
虽然朱祁钰有收买人心之嫌，但这番话说得直戳肺腑，比给他们任何赏赐、赞美的话都更能威服人心！</p>
“朕之前对你兄长有所考校，绝非揣测，你们兄弟护佑朕多年，朕心知肚明，日后朕与你们同心协力，狩猎于瓦剌汗庭，可否？”朱祁钰要收西宁侯一脉之心了。</p>
他对宋杰考校很久了，从开始的不信任，到怀疑，到逼他纳投名状，到今日之收心，一路曲折。若宋杰其中一个环节做错了，他都不会信任。</p>
但宋杰确实对太上皇心怀怨怼，也愿意为他效命，才有今日这番话。</p>
“臣铭感五内，西宁侯一脉愿以死报之！”宋伟归心。</p>
“朕信你。”</p>
朱祁钰嘱咐他两句：“去传口谕吧。”</p>
“遵旨！”宋伟满心激动，他很清楚，西宁侯一脉要显贵了。</p>
返回乾清宫，他淡淡道：“把刘敬叫来。”</p>
这个刘敬，就是把李惜儿送进宫的刘敬，他在锦衣卫里根基很深，而朱祁钰非常怀疑，他就是朱祁镇的人！</p>
……</p>
太上皇吃人輮包子，被搞得上吐下泻的风声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来！</p>
很快就传得满城风雨。</p>
国子监率先炸了锅了。</p>
有监生披星戴月跑到西华门，跪伏在地上，哭谏。</p>
越来越多的监生汇集，跪在西华门前哭谏。</p>
消息传到了乾清宫中，朱祁钰并不在意。</p>
渐渐地，翰林院修撰也听说了消息，也跪在西华门口，整个西华门被围得水泄不通。</p>
又有人穿着官袍而来。</p>
哭声很大，甚至有人在念七步诗，有人搬出了宣宗皇帝的名号，整个西华门乱糟糟一片。</p>
“皇爷，不好了，西华门出事了！”</p>
冯孝惊慌失措，上气不接下气：“西华门被国子监监生、翰林院修撰、官员给围住了，跪伏哭谏。”</p>
朱祁钰靠在软垫上，好像是睡着了，刚才吩咐说要审问刘敬，结果西华门又出事了？</p>
这一天是要累死朕吗？</p>
“什么哭谏啊？谏什么谏？”</p>
朱祁钰满腹不爽：“不用理他们，太后回宫了？嗯，刘敬呢？怎么还没过来？”</p>
“皇爷，方才您睡着了，没敢打搅您。”在一旁伺候的金忠赶紧说。</p>
朱祁钰看了眼窗外，夜幕落下，天色黑了。</p>
他喝了杯温水，精神好了许多：“把刘敬宣来吧。”</p>
刘敬是锦衣卫同知，在锦衣卫里根深蒂固，如果能以他突破口，打开锦衣卫，就可以为张永掌控锦衣卫提供便利了，说不定还能一箭双雕，挖出一些别有用心之徒。</p>
刘敬哭丧了两个时辰，嗓子哭哑了，眼泪流干了，终于被皇帝召见了。</p>
“臣参见陛下，臣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刘敬很会拍马屁。</p>
他能当上锦衣卫同知，不止靠会拍马屁，主要靠老婆起家。</p>
这个人是个秒人，走夫人政治。</p>
说白了，就是让自己的妻子，穿梭于唐兴、杭昱、张永的府中，才得以当上锦衣卫同知。</p>
求订阅！</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