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新单位的豪华卫生间和我们无关(2 / 2)

郭慧这时才似有领悟,识趣的跟着柯佳艾的话题,“是啊,虽说只是换个单位也没什么,可是这样不吭不哈算什么?这是正常的工作调动吗?”

莫菲:“不是还没发文吗,今天也没说什么?”

郭慧:“别幻想了,很快的……”

柯佳艾:“哼!越快越好,我巴不得早早离开这个破单位,谁稀罕似的!”

三个人都有些泄气。莫菲看看时间,下午上班的时间就要到了,便招呼二人起来,下午照例要到人事科待命。有天大的不满,人家说候着那就得候着,只是三个人谁也没有想到,一切会来的那样快。早上还模糊其辞的会议下午就变成了明朗确定的执行条例。人事科长干脆连会议室大门都没舍得开,大家拥在走廊里,人事科长站在人群的最前头喊道:“大家静一静,现在大家在我这里领个表,填好以后按上面的要求,该盖章的盖章……”

大家哗然,吵闹不停。

人事科长是个面相彪悍体型更彪悍的中年妇女,此刻正瞪着眼睛,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她的脖子本来就很短,一生气脸膨胀起来就更看不到脖子了。她挥着手里一沓纸费劲的喊:“安静,听我说,尤其是部门领导签字这一块,一定要先把工作交接清楚了才能盖章,这是最重要的一块。”没人理会她说什么,就这样结束了吗?连一张非正式的文都没有一张,连会议室都舍不得用一下,就在这里草草的宣判了几十人的命运,就这样结束了吗?莫菲站在后面,视线被挡的严严实实,她很费劲的踮起脚才能看见人事科长稀疏的头发,油光的额头以及那些白花花的决定命运的“纸”!其中薄薄的一张传到了莫菲的手里,只是一张纸吧,莫菲却觉得沉重无比,人也疲惫的很。周围的人却不似早上一般扎着堆不肯散,判决书已经下来了,最高法院最高一级的判决书拿在手里,再挣扎也是枉然。他们迅速的离开去干该干的事,等莫菲反应过来时周围只剩下阳光和空气,很热,很闷。

几个不知哪个科室的女人有意无意的站在办公室门口说事,眼睛都瞟向莫菲,莫菲尴尬的把表塞进包里,硬着头皮抬起头快步下楼。匆匆跑了几步看见前面的人中有两个背影很像郭慧和柯佳艾,便不顾形象的大喊她们的名字,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存在。前面的人转头,果真是那二人,莫菲激动莫名,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她们笑吟吟的看着她,解释说没有看到她才会先离开,其实解释这些做什么呢,只要现在让莫菲知道她不是一个人,这就足够了。

手续办得超乎寻常的顺利,顺利的让人难受。倒是郭慧折腾了颇长时间,她的领导问了不少问题,研究了许久她交上去的文件和资料才不情愿的盖章,红色的印端端正正的盖在名字的上面。莫菲仔细研究了下那名字,字写得刚劲有力,大气磅礴,和郭慧嘴里斤斤计较,?里?嗦,袖口永远一圈油污的男人完全搭不上界。莫菲觉得郭慧是幸运的,至少在刚才那一刻,她的领导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曾存在的价值。不像自己,本来想好的几句话都没有说完,秃头就把章盖好了。她一口气憋在心里却无从发作,秃头把表递给她,她本想拂袖而去,转念一想还是端正身体认真道谢,“谢谢你。”秃头脸上硬挤出一个笑容回礼。他以为这样就好了,莫菲会直接离开。但莫菲没有,和秃头的恩怨是她心里的结,她不想留任何的遗憾。

她站在秃头正前方,微笑着给秃头鞠了一个标准90度的躬并说道:“我一直想给你道歉却没有勇气,过去是我不够成熟,希望你原谅”。秃头显然吃了一惊,他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像盛开的花,“没事”他摆摆手。莫菲谦卑的低下头,“请你原谅年轻的我所犯得错。”“没事没事”秃头反复的说这两个字。对于这一番道歉,莫菲是反复打过草稿的,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她是真心实意的想给他道歉,一个晚辈对一个年长者的致歉。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挑衅的意味,是的,他没能打败她,所以莫菲的这几句话说的真诚至极。她说完后觉得心里既畅快又明亮,她说:“再见,领导!”秃头的脸上是笑的,但他可能意识到这时候笑不太妥当,表情便有些僵硬,他说:“祝你在新的岗位上一切顺利,再见!”莫菲听出这句话是发自肺腑。她知道他们扯平了,自此以后,她和他都不会再为想起对方而难受了。

“真好”莫菲想,她跨出门的时候稍微仰着头,旁人看来昂首阔步的莫菲不敢低头,她不想让人看到她发红的眼眶,不想让人看到她原来是如此软弱的女子。她说:“真好。”“什么好呢?”后来我问她,她回答:“所有的一切,天与地,你和我,真好。”

6月23日,莫菲上班的地点从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方换到了大约1000米开外的另一栋楼内,后来她又从那栋楼里去了更远的地方,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吧。莫菲的新单位是出了名的有钱,各方面装备自然也高一个档次。莫菲是这样和我形容的:“人家那卫生间装的比我以前办公室都好。”我知道莫菲这句话有夸张的成分,因为那幢楼我因为工作需要经常要去,里面的情形如何我是知道的。我逗她:“就是,人比人气死人,楼比楼气死楼!”她笑:“同楼不同命。”

可惜6月25日,莫菲一行人就结束了在高级办公楼里短暂的培训,从此她与那幢有很高级卫生间的办公楼再没什么瓜葛。她们被分到了各个基层小队中,走向了工作的最前线。他们无论男女、年龄大小、学历高低、工作年限长短、专业技术种类,通通被强制性的压到了一个新的起跑线上。莫菲在这之中还看到了一个年级与我相仿的男人,全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她说:“30几岁再被打回原形,会不会太晚了。”她没有提到自己,我也不敢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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