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2 / 2)

风*******爷 戏*******酒 12795 字 2020-12-07

“是啊,我刚听掌柜的明确说了,他今晚要过来巡视,所以下面都忙着呢。”

这青楼如今是甄太监的。

甄太监不止这一处营生,又因为先前在宫中多年,认识不少贵人,平素巴结他指望他行好帮忙的不少,应酬一多,就不常来青楼,这青楼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掌柜在管,甄太监兴起时会来巡逻一番。

二人上了二楼,胡乱说了几句,分道扬镳,小厮朝谢珉住处走去。

谢珉嫌他粗俗聒噪,向来是不让他进去的,小厮正准备揭开盖挑点肉末吃两口,然后将余下的撂在门口,盖都揭开要上手了,眼前的门毫无征兆地开了。

“你在干什么?”

小厮吓了一大跳,端着东西的手抖了抖,粥溢了点出来。

他抬头,见是谢珉,不知为何心下竟发寒。

谢珉体态修长,比他高小半个头,立在偏暗的屋里,半张脸笼在淡影里,一双眼黑如点漆,直视着他。

小厮拿着盖的手还悬在半空,显得有些无处安放,他忙笑道:“这不是替您瞧瞧今天吃什么菜嘛。”

身前人没说话。

小厮也不知他信了没,斜眼偷瞧他神色,下一秒,满眼都是后知后觉的震惊。

谢珉他!!

——这可半点不像个将死的病人。

小厮压下心头震悸,自圆自话地飞速放下吃食离开。

谢珉冷眼看他消失在楼梯口,回忆了下他方才听到的,自言自语:“甄太监?”

应该是那个骗“他”卖身的死太监。

回来得正是时候。

他一点点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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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一辆八抬大轿停在了门口,瘦瘦高高像个猴儿的中年掌柜弓着身子,握住从轿子里伸出的胖手,心道这手越发像酱猪肘了。

从轿子里出来的是个锦衣华服、五短身材的胖太监,肥肉在他的下巴和脖子上堆积,层层叠叠,随着他极阔气的步伐前后晃荡,他左边下巴上有颗黑黢黢的大痣,痣上还有几根稀疏又长的黑毛。

掌柜点头哈腰,迎甄太监进去,青楼里伺候的都恭敬地站在边上。

甄太监边走边问:“那个谢珉怎么样了?”

“病得重。”

甄太监两撇小眉毛皱起来:“还能行么?”

掌柜摇摇头:“听伺候他的小厮说,恐怕是不太行了,要不您行行好给个恩典,让他出去养病?”

甄太监眯起了眼。他眼本就小,这一眯,完完全全不见了。

“不都说不能行了吗,还养病,要多少银子呐,要是养不好,我这银子不是打水漂了吗?”

掌柜生得一副精明相,嘴上奉承着:“是是是,您说的对,那您这趟是……?”

甄太监道:“我去瞧瞧他,若是不大行了,就让他接客,毕竟我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银子,总不能一点儿都捞不回来,能赚一点儿是一点儿。”

“唉,可惜了,本来是棵摇钱树,长得那水灵样儿,天生就是让男人走旱路的。”

他这话说得粗俗,掌柜暗中汗颜一把,抬头谄媚道:“明白嘞,一定按您的吩咐办得妥妥当当的。”

甄太监觑他一眼:“他要是不肯,不用我教了吧?”

掌柜点头,笑道:“晓得的……到了,给您开门!”

他先一步推开了门。

甄太监踏进去,道:“听你说,他憔悴得很,头发也掉好多了啊,一根头发丝儿就是一个铜板——”

他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床榻上的人正安睡着,裹成很小的一团,像是极没安全感。

他小半张脸露在浮艳的锦被外,明明脸有病容,肌肤却光滑如白瓷,长发乌黑透亮,在枕上绘就旖旎的画卷。他唇色淡中透粉,唇珠饱满诱人,像是天生适合被接吻蹂|躏,烛火在他脸上摇曳,为他原本显得有些冷寂寡薄的脸着了几分暖色,冷暖交织,说不出的活色生香。

甄太监顿了顿,嘴角像是银条从中间烧弯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激动地快步过去:"诶呦,我的好孩子,快醒醒。"

他摸着谢珉的手,像是在摸大锭的纯银子。

掌柜也吃了一惊。这谢珉性格不讨喜,说话总是令人尴尬下不来台,他也不太来看他,最多体谅他病重,叫人多关照关照他,只记得上回见,还憔悴着呢,如今病愈笃,却想不到姿容更胜从前。

甄太监也瞧不出哪儿不一样了,只是乍看觉得哪都不一样了,仔细看又哪哪儿都一样。

他暗道自己年纪大了糊涂了,老眼昏花,这分明还是先前那个谢珉。

床上人一点点醒转,眼中有几分茫然,他看清坐在床头的是谁,眸光一下子清明了,立时就要起来行礼,被甄太监按住了:“这是做什么,一两月没见,生分了?”

“不敢。”谢珉哑声道。

他把手暗中从甄太监手中抽出。

“诶呦,这嗓子可心疼死杂家了,快去倒点儿茶,就你!干什么吃呢!”甄太监指着那个伺候谢珉的小厮。

小厮唯唯诺诺地跑下去了。

眼前人眉眼温顺,见他不吵不闹了,说不准是吃苦受罪想开了,准备张腿伺候那些爷吃香的喝辣的了,甄太监越瞧越顺眼。

“什么味儿?”甄太监吸了口气,忽然道。

房间里有股淡淡的药味。

掌柜也跟着闻了闻,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向了衣柜所在的地方。

谢珉垂下头,极小声道:“谢珉要跟您认个错。”

甄太监在宫里呆久了,耳朵尖得很:“什么错?”

谢珉道:“谢珉是装的。”

“啊?!”甄太监瞪大了眼睛,怒从中来,目光落到谢珉脸上,怒气滞了滞,心想这是他的心肝宝贝摇钱树,好好供着日后能给他赚数不胜数的钱,和这比起来,之前装病损失的那点又算什么。

他瞬间按捺住了。

谢珉指着窗棂上摆放着的兰花盆栽,颤颤巍巍不敢抬头看他:“那药都被我倒里头了,所以屋内味儿浓,我不让他们进来伺候,就是怕被他们发现。”

难怪他虽在病中,却不见半点颓容,屋里药味又这般浓,甄太监心道。

掌柜却往衣柜方向瞥了一眼。

甄太监忍着怒气:“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不想接客。”

这话倒也实诚,毕竟他原先不是干这行当的,又心气儿高。

难怪他病得那般凑巧,病状又离奇。

“而且伺候的总跟我说……说……”

“说什么?”

“说那些个男人会……会……那样我。”

“他吓你了是不是?”

谢珉没说话,甄太监心道是了,心下越发恨那些个嘴碎的,佯笑道:“怎么会呢?珉珉这样的,一般人我哪舍得让他们碰你,以后你伺候的那可都是达官显贵,指不定谁相中你,将你赎回去,那可是天大的福气……”

甄太监当年就是送对了女人,得了先帝亲眼,在宫中寻了个清闲肥差,顺遂到老,所以将这事儿看得极重,对开青楼这档子营生情有独钟,指望着能再送个可心人儿保他下半辈子无忧,毕竟先帝西去了,现如今也不比当年。

时局可不安分。

边关来的消息,异姓王萧绥连破北边七城,大胜而归,不日将要抵达京师,京城本就水深,这尊皇家都要投鼠忌器的大佛回来,那还了得?

他可是听传闻,萧绥常年驻扎之处,百姓只认异姓王,不认皇帝,更不认朝廷,俨然是把他当成了天。

可这天下毕竟不姓萧。

异姓王也态度难明,忠奸莫辨。

新帝忌惮异姓王日久,这次铁了心要收兵权,异姓王明知朝廷意图,却欣然回京,势必掀起血雨腥风,到时候不知道又是多少人的脑袋要掉。

甄太监想想都愁,一回神瞧见谢珉女人看了都心生艳羡的脸,心情瞬间又好了:“杂家替你好好教训那些个小畜生!”

谢珉道谢。

“既然没病,”甄太监试探道,“那——”

“一切听您安排,”谢珉温顺地说,“谢珉想开了,当小倌没什么不好,这年头笑贫不笑娼,银子到手里才是实在的,日子过得好才是看得见的,您这是给了谢珉一个飞上枝头的机会,谢珉若是以后出息了,定当涌泉相报。”

“好好好!”甄太监高兴地直拍手,“你这机灵劲儿使对地方,哪还愁没银子花啊!杂家以后指不准还得靠你呢!”

“都给我好好伺候着!”甄太监转头同屋里的下人道。

掌柜深看谢珉一眼。

甄太监细声细语地和谢珉絮叨了一会儿,就出去了,掌柜跟在后头,等甄太监出去后,自己又退回来,看着床上的谢珉,欲言又止,半晌叹道:“你这是何必呢?为了报复下人,把自己赔进去。”

谢珉抬头看他:“怎么叫赔进去?”

掌柜纳闷:“堂堂男子,雌伏人下,奇耻大辱,岂不是赔进去?你这会儿答应了,他肯定热切替你张罗,到时候肯定要伺候各种各样的……”

“这话错了。”

掌柜一愣,好奇心被勾上来:“哪儿错了?”

谢珉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说话可真有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