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2)

见到燕清被羞辱,燕白哪里还能旁观,他推开众人,把燕清护在身后,冷眼看着眼前几人。

“和大燕有仇的是北国士兵,和普通百姓何干?你们若是真的义愤填膺,怎么只敢在这里对一个手上未沾一滴血的人无能叫喊,怎么不上前线杀敌去?”

“废物。”燕白冷言讽刺。

原本叫喊得正凶的人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反击。

酒楼老板开口道:“这位公子伶牙俐齿,我不与你争辩。不过这里是我开的酒楼,我有权做主。这里不欢迎你们两个,快给我离开这里。我看公子相貌堂堂,想必不想弄得很难看吧?”

燕白听懂了酒楼老板话里的暗语嘲讽,问道:“你这天下楼,门口招牌写的是‘欢迎才学名士入内留作’。难道是骗人的?”

老板蔑笑:“自然是真的,可公子可算是才学名士?”

老板这样说自然是有自己的判断。他这天下楼开了很长时间了,盛名在外,自诩才子名士的人没有不来这里想一展才华收获名望的。这公子面容姣好,如月如雪亦如玉,若来过这里,他定不会忘。

既如此,对方肯定是第一次来。什么人不来他天下楼?自然是无才之辈了。想必是个被家里宠坏的绣花枕头。

本被燕白训斥得口不能言的众人如抓到了燕白的把柄一般,讥笑着附和起哄:“是啊是啊,能和胡人玩在一起的,哪有什么本事算什么名士?”

燕白垂眸,将拿下发簪后滑落的长发撩到身后。

“怕了?”

“谁怕了?比就比!你若是输了,你和那个胡人,这辈子都不能再进天下楼!”

燕白哼笑一声:“若我赢了,你们碰过他的所有人,都要给我向他道歉,请求他的原谅。”

燕英燕星推开众人来到燕白身前,燕小朱也跟在两人身后跑过来,一把抱住燕白。燕白摸摸燕小朱的小肉脸,安慰他不要紧张。

“这事因画而起,那我们就来比画!”几人说道。

燕白点头,“那就比画。”

两个桌案上重新铺好崭新的宣纸、画笔和颜料。

几个年轻男子选出画技最好的一人,他率先走到桌前,略一沉思,便提笔作画。

燕白不急着落笔,他站在桌前沉思,思考要画的主题和构图。

他这番做派落在围观的众人眼中,便是怯场的感觉了,一时间奚落嘲笑声四起。

燕英一个个骂回去。被一个少年骂得无力反驳的众人欲重拾脸面,却被这个少年旁边的矮个少年脸上阴沉的脸色吓得不敢再对峙。

奇奇怪怪的人怎么都聚在一起了?不好惹,不好惹。

燕英理直气壮地把嚼舌根的人怼得哑口无言,回身同燕星和燕小朱说话时,却换了迟疑的语气:“大人他能行吗?”

燕小朱大大点头:“我哥哥画画很厉害哒!”

“超厉害!”燕小朱再次强调。

“哦。”燕英不走心地应付了一声。

小皇帝知道什么?除了上早朝能和神官大人见面外,其他时间根本见不到。而他住在神殿时日不短了,却没见过神官大人握过画笔。

不过输了也没事,到时就把小皇帝推出去亮明身份,谁敢不从?

至于为什么是亮明小皇帝的身份而不是神官大人的身份,自然是因为要维护神官大人的面子和名声啊!燕英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想,根本不在乎自己与小皇帝间的血缘关系。

燕白在脑海中构思好后,他往旁边一瞥,对手已经画了将近一半,已现雏形,看着像是旷原奔马图。

这个朝代的画以人物和风景画为主,多写实,几笔丹青,意境半藏。

燕白心中已有成算,他拿起毛笔。

燕白是用过毛笔的,甚至还很熟练。

他画画常用数位板,当他喜欢上《逐鹿》里的诸侯团后,便用了毛笔样式的新笔刷,后来为了更能符合古代的意境,他干脆花很多钱报了一位国画大师的小课,系统地学习水墨国画。

但燕白又区别于传统的水墨国画,他自带水彩的绚烂,更把剧情张力融进画里,给人以更震撼的冲击力。

你既然是旷原奔马,我便也画旷原也画马。燕白不无恶劣地想。

时间悄然而逝,两人先后放下画笔,周围等待的人瞬间涌上来,先看的自然是同他们同一阵营的旷原奔马图。

“好!这奔马栩栩如生,生机勃勃,迎风飘扬的马鬃毛更是纹理清晰,绿水青山飞鸟,草原莽莽,远近皆宜,好画!”

“这马上的将军枪上染血,想必刚杀尽胡人凯旋!痛快!”

可是越来越多的吸气声从旁边的桌案边传来。几人回身去看,也不禁倒吸一口气。

一样的元素,却是不一样的画面。

同样有个人手执□□端坐马上,却只给人一个背面,他衣裳破败,身下白马也身染血污。在他对面,隔着辽阔平原,是无数敌军,数不胜数,蓄势待发。

残阳如血,晕在和万军为敌的白马与主人身上。

这是一幅静止的画面,可是在画外众人眼中,仿佛看到下一刻,这个孤勇之士便打马冲向敌军,赴一场必死的命运。*①

满堂无声。

有脆弱的人已捂着嘴哭出来。

“这,这是什么画?比戏文还要感染人心……还有这样的画技吗?”

“原来这位公子真有大才!看过这幅画,再看对面那副,就像宝石与草芥,简直是云泥之分!怪不得公子浑然不惧,有如此神画,你们班门弄斧也太好笑了!”

一群痴醉书画的文人墨客,转变观念就是这么快。他们追求才华,追寻浪漫。若是一个惊才绝艳之人站在他们面前,不管说什么都会附和!这也是文人常会形成圈子的原因所在,从另一个角度看,便是“志同道合”的意思。

酒楼老板一看燕白的画作,便知自己看走眼了。不过他不是文人,是商人,商人逐利,他不觉脸热,竟已经想到自己若留下这幅画会卖多少大钱了。

他换上笑脸,正想上前攀谈,却被身后一个疾步行来的人推倒在桌椅上,他正欲开口大骂,看清前面的人后很是诧异:“沈大师?”

沈三千不是走了么?

沈三千没走。他作完画后上了二楼雅间,准备用过饭再走。至于下面会为他的画竞价到多少钱,他并不多关心,他现在不复当年落魄,且身价大涨,不需计较一幅画的钱。

这一切,全赖半年前用三千两黄金买下他一幅画的神官。

沈三千看不大起神官这种铜臭行为,可是他又自得于自己的画能让一朝神官如此执着。他自认不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清雅客,他爱画同他爱钱有什么冲突吗?没有,甚至他爱的画能给他带来另一爱的钱,何乐而不为?

沈三千正在雅间里吃着山珍海味,听楼下传来激烈的争执,不像往日竞画时的喧哗。他便走到楼梯上去看,便知原来是一个胡人引起来的。

沈三千不如那些人性情激进,可也觉得自己的画若到了胡人手里,是对自己名声的折辱。他便下楼去,准备收回他的画。

可是他才下了几级台阶,堂中事态又出了变化。一名美貌的紫衫公子出现维护胡人,最后又转变成两个人的画艺比拼。

沈三千不急着下去了,他倚着栏杆,饶有兴致地看两人的画作。

直到燕白画成,沈三千立时惊为天人。

沈三千的画艺在燕朝自诩少有人能出其右,他自然也有这种实力。他周游世界,却对燕白的画风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那画上扑面而来的意志和氛围让沈三千呼吸困难。

沈三千哪里还有心情看热闹,当即跑下来想结交名士。

“是沈大师,沈大师来了!”

“原来沈大师也在看这场比试,他直接冲到了公子面前,啊,他也喜欢公子的画!”

“我怎么觉得,这位公子的画比沈大师的还要震撼……”

“我也这么觉得!”

沈三千并没有认出来燕白。虽然他向神官卖过画,不过是与神殿里的奴才进行的交易。想也是了,神官原主那样的身份和性子,怎么可能会因一幅画而亲自去见沈三千?

燕白也并不认识沈三千,他起初还诧异这个一脸激动兴奋的人是谁,直到周围人出声喊“沈大师”,才知道原来是沈三千。

燕白被沈三千热切地盯着:“小公子,你画工好厉害!这技艺更是闻所未闻,不知师从何派?这画有何讲究?”

燕白冷着脸颔首,他慢慢卷起干了墨迹的画,放在竹画筒里。

神仙构图细解知道吗,神仙画手必看的光影运用看过吗,色彩魔术听说过吗?

在他的世界里,已经有很多指导绘画的教材了,与这个绘画看天赋、出名全靠命的朝代不同。

逼格装够了,燕白撩起眼皮,看向对面在再计可施的几人:“认输吗?”

“……我不如你,我认输。梅亭煮雪图是你的了。”男子吞吞吐吐,臊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