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2 / 2)

“嗯?”燕白哼笑,“我的赌注不是这个吧。”

男子的脸红到发黑,他喘着粗气,却不肯向燕清认错。

燕清的眼神渐渐黯下来。他笑,拽住了燕白的衣角:“小白,算了。我无所谓。”

“骗人。”燕白转头看着燕清,一脸严肃,“我看到了,刚才,你明明很委屈。”

沈三千看出燕白对燕清的重视,哪里还记得自己之前还不想把自己的画作交给“胡人”,他有意要结交燕白,便从中调解,劝告对面的男子:“这比试是你提的,彩头也是你定的。况且起初也是你和你朋友们为难于他。艺术面前众生平等,以艺判高低。我既卖过三千两黄金的画给神官,也曾一文不收将画赠予路边老者。今日你愿赌服输,才是不违背画心。”

沈三千的话冠冕堂皇。尽管如此,他话里什么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沈三千的立场。沈三千身为大燕诗画圈中风头无两的大师级人物,左右着圈里的风向,若那男子当众违逆沈三千的“劝告”,想必转身便无法在诗画圈中混下去了。

男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脸色从红到黑又到白,最后终是盯着燕清脚下的地砖,嗫嚅道:“抱歉,刚才失礼了。”

倒像是多难为他似的。燕白心中冷笑,对这个勉强的“道歉”并不满意。

沈三千在一旁道:“既然他已经认错了,这件事便揭过去。公子,不如我们来谈谈你这幅画?对了,在下沈遥,公子如何称……”

“捡起来。”

“啊?”

“帽子,捡起来。”燕白下颌微抬,冷冷俯视那顶被踩脏踩扁的帽子,如同俯视面前的败者。

“欺,欺人太甚!”男子叫道。

“欺人太甚?方才你们一起欺凌我朋友时,怎么没意识自己是欺人太甚?我不过是让你把你捧掉的帽子捡起来罢了,怎么能说是欺人太甚?”

燕白不欲辩驳,他冷冷看着对方,一抬手,隐在身后的侍卫便上前拔刀,并亮出腰间只有皇室才拥有的玉牌。

“好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欺人太甚。”

“我捡。”

男子颤颤巍巍地蹲下/身,把帽子捡起来,递给燕白。

燕白并未伸手,只是看着帽子上的灰尘。

男子冷汗直流,忙用衣袖擦掉帽子上的灰尘,可是仍有污迹无法擦干。他赶忙找来一个布袋,将帽子装进去,双手捧着布袋,再次递到燕白面前。

这次燕白接了。

布袋被拿走的时候,男子心中一轻。这时,他听到头顶一声轻叹,只听面前身份非富即贵的公子说:“你可知道,你欺负的,并不是你自认为罪孽深重的所谓‘胡人’,而是你心中无处发泄的懦弱与恶念?瞧着可像你自己?”

男子怔然,愣愣看向对方。对方的眼里并没有鄙夷,虽然双眼清冷,却平静宽和如大海。男子心中响起梵音,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悲悯世人的神明。

燕白见男子若有所思,知他是听进了心里,这才好受些,拉着燕清便要离开这不愉之地。

沈三千当即便要跟上,却被酒楼老板抢占先锋:“哎,这位公子请留步!”

看到燕白停下,老板忙说:“公子不将这幅画留在天下楼么?”

燕白冷笑:“我的画,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公子误会了。”没想到这位公子年纪轻轻,且长得这么漂亮,气场却强得很,只是和他对视,老板已经满头细汗。老板赶紧解释:“公子误会了,我会给公子报酬的。”

“你觉得我稀罕你的报酬?我只是不想我的画同如此世俗、攀附的东西牵扯在一起。”

燕白看了一眼天下楼的牌匾:“天下楼虚名,不过如此,势必会被真正广纳天下名士的桃花源取代。”

酒楼老板瞬间脸色铁青,再不提留画一事。

周围之人听到燕白“大言不惭”的话,议论纷纷,但是慑于燕白的气场和他卓越的画艺,竟无人嘲他不知天高地厚。

沈三千因为这个插曲,错失结识燕白的机会。不过他生性癫狂随性,当即寻了一条路,冲出去找人。

燕白几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后,便停了下来。燕白将让随从买的新帽子亲手为燕清戴上,问:“可还心里难受?”

燕清摇头:“他们说的也没错,我就是胡人。”

“他们胡说!”燕白瞪了一眼燕清,甚至想像捏燕小朱一样,去捏燕清的脸。不过见燕清脸上消瘦,且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到那么亲密的地步,便遗憾作罢。

“你身上虽留着一半胡人的血,可你也留着一半大燕的血。而且你生在大燕,是大燕的四诸侯,你庇佑着你封地内的大燕子民免于战火,燕清,你是大燕的砥柱。”

没有人比燕白更了解燕清。

《逐鹿》里那个从小受大燕宫人捧高踩低的欺凌,后来又被不知真相的大燕子民嘲讽谩骂的四诸侯燕清,他胆小怯懦,他优柔畏缩,可他一直守护他封地内的人。就算后来内乱四起,他身处诸侯倾轧,即便无力反抗,可是为了保封地的子民安宁,他直接归顺了三诸侯燕沉。

是他与燕沉兄弟情深?兄弟情深是真,却不至于连封地都倾囊相授。

是他畏战保命?他封地内不是没有兵马,不是没有一拼的实力,他只是太过柔软,他要保的是子民的性命。

正是因此,燕清这个角色的口碑两极分化。讨厌他的说他懦弱无能,全程抱燕沉大腿。喜欢他的说他舍己为人,人间至善,是心黑手狠的诸侯团里唯一的小可爱。

燕白自然是后者,他已经看透了燕清人间甜豆、王朝良心的本质!

燕清细思燕白的话,顿时双眼涩然,蔚蓝色的清瞳蒙上水雾。燕白懂他,燕白比他想象中还要懂他!

燕清心里一片炙热,冲动和渴望让他脱口而出:“小白,我知……”

“咦,哥哥你看,那个人是不是五叔叔鸭?”燕小朱打断了燕清的内心剖白而不自知,扯着燕白的手指着拐角处的一人。

燕白看过去,认出了燕枉的背影,点头:“是他。”

只见燕枉一身灰色衣衫,打扮得并不显眼,急匆匆地消失在街角,拐弯时还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在查探是否有人跟踪。

燕枉是要做什么?

燕白回忆原著,瞬间想了起来。燕枉要去见的一个人,日后会背叛燕枉,从他背后狠狠捅上一刀。

燕白想到这里便不淡定了。身为粉丝,怎么会对偶像即将面临的危险无动于衷?

燕白当即嘱咐道:“阿清,你先带三个孩子回神殿。我想起来有事要与五诸……说,很快就回去。别跟着我,这事你们不方便知道。”

说着,燕白便疾步跑过去。

“系统,帮我导航燕枉的路线。”

【好哒。】

燕清看着燕白的背影怅然若失,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先带你们回去。”

燕英脚下迟疑:“大人他没事吧,我们要不跟去看看?”

燕清摇头:“方才小白已经说了不想让我们跟着。我们若不听他的执意跟上去,岂不惹他生气?先回去吧,他若想说,自会告诉我们。”

燕小朱觉得这个年长自己很多的四皇叔同自己的脑回路一模一样,很是开心地应和:“对鸭对鸭,我们要乖!哥哥喜欢乖孩子!”

“……”燕英对两个脑回路简单的人无话可说。他并不是被燕清说服,只是想到真的有可能被燕白厌烦,便打消了念头,即便他觉得燕白此行会有风险。

燕清便带着他们回神殿。回到神殿,只听燕小朱问:“小七叔去哪啦?”

燕星偷偷去找燕白了。双生子感情共通,燕星也有相同的担心。他担心会被燕白厌弃,也担心燕白可能会出事,这两种担心没有孰轻孰重,都是一个分量。可是,对他而言,燕白本人比他自己更有分量。

所以,燕星跟过去了。

不过燕白是靠系统指示行走的,燕星想要追上去很难。

燕白一路找得很顺利,可是到时却晚了一步。

只见一个人脖子上喷涌着鲜血,倒在燕枉身前。

怎么回事?这人不是后来一个小boss吗?不是还会给燕枉捅刀吗?怎么现在就被燕枉杀死了?燕枉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被他迷惑,放他继续为自己办事吗?

主线剧情这么早就崩了?!

燕白太过惊讶,以致于碰倒了身后的旗杆,声响惹得燕枉发现了自己。

“我,我不是故意的……”燕白看着燕枉手持染血尖刀一步步靠近自己,一时忘了反应,呆呆地去抠墙上的砖缝,“我只是担心……”

燕枉心里起初也很诧异,甚至对燕白起了杀心。不过想到这个神官近日的异常之处,他平静下来。看着神色慌张唇色微白的漂亮神官,燕枉的心里更闲适了。

他带着揭露眼前之人的秘密的欢愉,一步步靠近:

“我也知道了。”

“你早知道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