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师(1 / 2)

混口饭吃的小画师?

宋榕无话可说。

真他妈是狼吃了山神爷,告鬼也不信。

不到二十岁的长生境,天下能有几个人?恐怕十个都凑不出。那屈指可数的几个少年天才,也大多出身于名门大派、高门大户,是用数代累积的资源,倾一宗之力才能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

比如大雍皇朝的怡明郡主,国师府的宴小国师,北临铸雪堂的楚梦君,又或者西启昆仑虚的秋惊鹤……

唯独没听说过这洛城里,还有一位名叫花见月的少年画师。

天下之大,果然是卧虎藏龙。

这年头做杀手真的很辛苦,他妈的个个都是扮猪吃虎,一不小心就踢到铁板。

宋榕心中惨然,闭眼等死。

耳边忽然传来几声清脆鸟鸣,宋榕下意识睁眼,与一双黑豆大小的眼睛四目相对。

鸟?

这正是一只胖乎乎圆滚滚的鸟,羽毛火红,犹如燃烧的绯红晚霞。

“啾啾”叫了两声,火红色的小雀儿昂首挺胸,神气地在宋榕身上蹦蹦跳跳,宋榕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啾啾,过来。”花见月招呼一声,小雀儿歪歪脑袋,扑棱一声跃上了花见月的肩膀,窝成一团,还好奇地盯着宋榕看。

“你为什么要杀我?”花见月安抚了一下鸟儿,又看向地上的宋榕。

花见月好奇好几天了。他活了十九年,一向与人为善,哪里来的仇家非杀他不可?

何况他身边除了一只叫做啾啾的肥鸟,身无长物,劫财都没得劫。总不能是想抢他的鸟吧?

宋榕摇摇头,不肯说话。

花见月微微眯起眼,似有威胁之意。

宋榕嘴唇抖了抖,依旧硬撑着不开口。

花见月感觉有些棘手。别看他装的冷酷潇洒,其实他根本没有威逼利诱的经验。

“你是小院的杀手?”见宋榕不回答,花见月叹了口气,感觉有些无趣,“我听说书先生讲过,小院是如今天下最神秘的杀手组织,来去无踪,我一直颇为神往。怎么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被评价为“不过如此”的宋榕心里吐血,大哥你可是长生境,世间有几个人杀得了你?

花见月还在摇头叹气:“话本里说你们这些杀手,若是落入敌人之手,便会咬碎牙齿中藏着的毒药自尽。不过我看你似乎有些不同,应当不会寻死吧?生命美好,何必想不开呢。”

宋榕听他话中意思,睁大了眼睛,终于开口:“你……不杀我?”

小小后院里,傍晚霞光映在横斜花枝间,树影交错。花见月莞尔一笑。

“三日之前,你在涧水之畔救了一个落水孩童。我看你也不是坏透了心肝,还是有良心的,不过是奉命办事而已,那你救人一命,我放你一次。但日后你若是再来,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

宋榕怔然:“你都知道……”

他自以为行动隐秘,没想到原来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看在眼中。

他输得心服口服。

人毕竟是有求生欲的,宋榕也不例外。此刻听闻花见月不杀他,大悲大喜之下,居然滑下两行泪。

花见月看他模样,笑眯眯道:“我自然知道。不过……”

听他这一句“不过”,宋榕心又提了起来,紧张地盯着花见月。这人不会是要反悔吧?

只听花见月悠悠道:“放过你可以,但我也不能就这么吃亏。耽误我这么长时间,要点补偿不过分吧?”

宋榕一愣:“什么补偿?”

花见月漫不经心地逗着鸟儿:“还能有什么补偿?花钱买命,金银皆可。”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有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也行。”

花见月正说着,茶楼二楼探出来一个脑袋,正是江不恨。

他扯着嗓子朝这边喊道:“你别忘了让他把桌椅给赔了!我们小本买卖,也是要过日子的!”

花见月冲宋榕一摊手:“你也听见了。”

宋榕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诚恳地递给花见月,心中有些忐忑。

这钱他花的心甘情愿,就担心对方嫌太少。可他做杀手,实在也没什么积蓄。

五两!花见月想了想,付完茶钱和桌椅钱,还有不少剩余,今天晚饭可以加肉,啾啾也能吃点宵夜。他心里雀跃,表面却要做出一副潇洒的高人风范,接过银子叹了口气:“这么点啊?”

高人,就是要有视五两银子为粪土的气度!

怎么说也得翻个倍,十两吧。

宋榕却不知花见月心里想法,他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拍拍身上的尘土,朝花见月一拜:“承蒙侠士饶在下一命,感激不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五两银子确实太少,只是在下身上实在没有更多钱财。”

“不过天材地宝,在下确实珍藏有一件。”

花见月有了兴趣:“何物?”

“桃花白璧。”

“光墟失窃的桃花白璧?”花见月微惊,“当年失窃案在长安闹的沸沸扬扬,这件灵宝居然在你手里。”

桃花白璧,是天下有名的灵宝之一。失窃案闹的严重的时候,花见月正在长安求学,对此印象深刻。

宋榕诚恳道:“在下也是偶然得到此物,因为知道此物非同寻常,不敢带在身边,小心藏在一个隐秘之处。若是您愿意相信在下,在下现在便去取,必定能在七日之内给您送来。”

花见月心想你送不来也没关系,我今天又不打算杀你,反正要放你走,你信守承诺自然好,违约我也不亏。

好歹还有五两银子呢。

花见月目光真诚:“兄弟也是个爽快人!能奋不顾身救人者,必然是心有道义之人,我信你。”

听到“我信你”三个字,宋榕浑身一颤,心情复杂难言,感动地对花见月一抱拳:“花公子大仁大义,宋榕没齿不忘,必不负今日之诺!今日所为,非我所愿,只是上级之命,不得不从。从此以后,宋榕立誓,绝不对花公子出手。”

花见月笑道:“看来你知道我名字。不用叫我公子,叫我花老板就行。你到城东洗月阁,便可以找到我。”

宋榕知道眼前这少年是一家名叫“洗月阁”的画馆主人,认真点点头。

花见月笑眯眯地摆摆手,说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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