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师(2 / 2)

花见月从后门走回茶楼里,把桃花随手往柜台的青瓷花瓶里一插。柜台里白发苍苍的茶博士知道他和自家掌柜的关系好,也不管他,还笑呵呵地给花瓶摆了个好位置。

花见月刚把二两银子放在柜台上,江不恨就提着茶壶走了过来。他把茶壶放在一边,把银子拾到怀里,精神百倍满面红光,嘴上却嚷嚷道:“就这么点钱?”

“够你置办几张新桌椅了,嫌少你还给我,一共才五两。”花见月瞪了自己这位损友一眼,“还有一件宝物,他说过几天给我送来。”

“他这么说你就信?万一他带人杀回来呢?”

“不然呢?反正我又不打算杀他,也只能放他走。”花见月摊手,“而且我觉得自己看人挺准,他应该是个守诺之人吧。”

“也是,你手不沾血,剑不杀人,要是我就斩草除根。”江不恨冷笑,“还能这么来钱,可以啊见月,要是多来几个杀你的,岂不是又多了一条发家致富的好法子?”

“你说的有道理,”花见月十分赞同,“可惜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杀我。”

“等他送来东西你再问问。不想这个了,你闲着也是闲着,走走,跟我去南市买些东西。”

花见月此刻身上有钱,对这个提议没有意见,跟着江不恨出了门,出门前还笑眯眯和楼里相熟的茶客打了个招呼。

两人出了门,茶楼里还是一片闹纷纷。

“你听到刚刚外面的声音没有?好像有人打架?”

“没有啊,你是不是听错了,兴许是风声。”

“哦……”

“刚刚出去那个年轻人是谁?”有人好奇问道,“他肩膀上那只鸟儿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真有灵性。”

有茶客笑着接话:“他名叫花见月,是长安辟雍学宫学成归来的弟子,学得一手好丹青,常来茶楼听书。因为在城东有一间画阁,大家便称他为花老板。”

“辟雍学宫弟子!”有茶客惊呼一声,“学宫弟子大部分都是修行人士,刚刚的声音,莫非是花老板与人在后院动手?”

“动什么手?辟雍学宫主修文,花老板学的是丹青笔墨,没什么修为,就是个画师。”

这话亏得没让宋榕听到,否则恐怕要骂一句“没有修为个屁”。

……

“今天晚上不如来我的茶楼吃火锅,”南市上人来人往,江不恨拎着菜篮子蹲在路边挑挑捡捡,“腊肉要不要来一点?”

花见月提醒他:“你挑仔细些,天黑了看不清楚,别挑到品相不好的……等等,天怎么还没黑?”

与宋榕一战时已经是傍晚,又过了这么久,天应该已经黑了才对。

然而此刻虽然暮色四合,却偏偏还泛着一丝亮光,长明不散。

江不恨先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天边,然后愣住了。

日月星辰光华璀璨,格外瑰丽,西边云涌如涛,寒芒熠熠。

“这是长安的方向?”

“是长安的方向。”花见月若有所思,“万星拥月,这是有人勘破天人之关,突破大宗师境界?”

修行分为四重境界,第一重幽微境,第二重阴阳境,第三重长生境,第四重造化境。若是有人突破造化境,更上层楼,悟得无上道法,那便是大宗师。

以天人关入大宗师境界,要参悟天地大道,将心照月,便会引出这万星拥月、怒云如海的奇景。

大雍皇朝已经有了两位大宗师,今天恐怕马上要出现第三位。

“我们大雍,这下岂不是有了三位宗师境界的人物?”江不恨反应过来,“拳打北临,脚踢西启,我朝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啊!”

“拎好你的篮子,里面可装着我们今天的晚饭。”花见月拍了拍他肩膀,“那都是大人物的事,和我们斗升小民有什么干系?”

“……也是。”江不恨冷静下来,又瞥了一眼天空,叹了口气。

“啾。”花见月肩膀上,红鸟跳了几下,歪头看了看天尽头的光辉,百无聊赖的理了理自己的羽毛。

周围百姓瞥了一眼天空,惊叹几句今儿月亮真圆,该择菜的择菜,该分肉的分肉,忙着为几个铜板讨价还价,毕竟再不赶快些,过小半个时辰就要闭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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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千里之外,长安城内,已经乱做一团。

“城禁!城禁!日出之前,不得在街上游荡!速速归家,关门闭户,违令者皆视为他国奸细,就地格杀!”

“长安大阵已开!”

“九千御林军护卫皇都,依虎符调令行事!”

“只要安全度过今夜,我们大雍就有了三位大宗师!”

长安南郊,辟雍学宫。

听风楼上,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横一白玉棋盘。

“天人关可不好勘破,风学士,你觉得今夜,大雍可会出现第三位大宗师?”布衣老人看了一眼天上明月,“今天月亮可真亮。”

“五五之数。如果桃花白璧没有失窃,有灵宝护法,光墟里那位突破的可能性还大些。”青衣学士落下一子,面色平静,“但不论结果如何,长安城要变天。”

“国师府?”

“国师府。”

二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说,但都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新皇登基三年,终于要对国师府下手。

“我不过是个学宫祭酒,你们朝中怎么斗,都和我没关系,”布衣老人嘿嘿一笑,“又到了凭栏春会,五大学宫三年一聚的时候。我最近可忙得很,这是我们学宫的大事,业满出师的老学生也要回来。”

“……”青衣学士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

“在想你师弟?我记得他在洛城——可惜现在连洛城也不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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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茶楼,花见月与红色鸟儿大眼瞪小眼,江不恨站在旁边,一边往火锅里下毛肚一边看笑话。

“啾啾,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鸟,非金银不食,非醴泉不饮,可是我真没黄金了,”花见月耐心和它谈条件,“就吃点银子凑合几顿,改天给你找黄金,行不行?”

“啾!”啾啾窝在桌子上,委委屈屈。

花见月头疼。

别人家养鸟喂虫子,他家养鸟喂金银灵物,名副其实的吃钱。

可怜他花见月一贫如洗,还要操心一只败家鸟的衣食住行。

妈的,练剑穷三代,养鸟毁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