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2 / 2)

街角坊墙轰然而碎。

长剑携风,穿墙而过,去势甚至没有稍缓一瞬。

坚硬的石墙在如此强大的剑意前,如同烂泥碎瓦般不堪一击。

但这把剑还是停下了,停在墙后一棵枯树前。

树下站着一个青衣人,手里拿着一只已经布满裂纹的铜铃,眼神里还有未褪去的错愕。

他眉心三寸位置悬着一柄剑,造型古朴,平平无奇。

但是见过刚刚那一道剑芒的人,绝不会把它当做一把普通的剑。

青衣人满脸不可置信,试图再次揺动手中铃铛,却听“哗啦”一声,铜铃尽碎,铜片落在泥地里。

顷刻间世间所有的声音都回来了,风声叶声,远处的猫叫声,很热闹。

花见月心想,这才对,这才是人间。

青衣人手里没有了铜铃法器,长剑依旧悬空不动,逼在他眉心前。

剑气刺的他眼睛发疼,流下一滴血泪,青衣人手开始颤抖,背上汗水已经湿透衣衫。

他猜到了这把剑是什么剑。

这个年轻人,果然是那个人的徒弟……青衣人脸上肌肉抖动,把手揣到袖子里,强作镇定,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看也不看那把剑一眼。

这把剑确实很强,但执剑的人还是差了一些,毕竟年轻啊,比不得他师父……青衣人这般想着,心中稍微生出了一些勇气。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装模作样几句,就又变了脸色。

一股死亡的寒意顺着脊柱攀升,让他浑身动弹不得。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青衣人大骇,心惊胆战地看向四周,余光忽然注意到花见月身边的黑衣青年。

对方站在少年身后,静静看着他,手里把玩着一枚黑色印章。

青衣人心中一阵恍惚,忽然有些后悔。

他今夜不该来。

不该因为对手是一位没有及冠的少年而轻敌。

更不该没看出花见月身边跟着的黑衣青年,居然也是一位长生境的强者。

他曾经无数次剥夺别人的生命,用各种残忍的方法……但他绝不希望死的那个人是他。

“你自何处来?”

同样的问题,这是花见月第二次问。

少年声音很冷,青衣人突然有一种预感,若他不回答,对方不会再问第三次。

眉心悬着的那把剑,好像又逼近了一寸。

豆大的汗珠从青衣人额头滚落,他张张嘴,又表情扭曲地闭上嘴。

花见月目光更冷,想要说话,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宴长临轻轻按住他:“此人鬼鬼祟祟,背后下手,不像是正道人士。他恐怕立下过不能泄密的誓言或者血咒,有些话是不会说的。”

真麻烦……花见月沉吟片刻:“小院的杀手?不,他恐怕有长生境大圆满的实力,不会是普通杀手,或许是小院高层?”

对面青衣人勉强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一言不发。

“嗡——”

一道火红光芒劈开夜色,青衣人似有所感,惊恐抬头,但他还没有完成这个动作,肩头就猛然传来一阵剧痛,不由惨叫出声。

长箭穿肩而过,把他钉在身后的枯树上。

血顺着树干流下。

花见月微讶,回头看去,只见灰衣少女长发飞扬,手持长弓,立于屋顶,居高临下冷冷俯视。

宴长临也看到了她,正是今日一面之缘的钟镜。

“你不说?”

少女跃下小楼,穿过长街,走到青衣人身前,眉宇间笼罩着一股肃杀之气。

青衣人惊骇地睁大眼,钟镜挥拳,一拳揍到了青衣人脸上。

青衣人一阵头晕目眩,嘴里掉了三四颗牙齿。

“说不说?”

花见月有点愣。

青衣人已经被打的七荤八素,他惊惧地看着钟镜,颤抖着张开嘴:“我……”

他脸上表情忽然僵硬,瞳孔渐渐放大,头向一侧歪去。

钟镜也愣住了,试探地把手放在对方鼻下。

“死了?怎么死的,牙齿里藏毒?失策,我应该先把他牙全拔掉的……不过也有可能是血咒发作而死,或许有人不想让他说出真相。”

她有些烦躁地收了弓箭。

“哐嘡”一声,悬空长剑坠落在地。

“你怎么来了……”花见月唤了钟镜一声,眼前发黑,双脚虚软,原本按着他肩膀的宴长临立刻扶住他。

“多谢。”花见月弯腰,不停喘气。

刚刚离开十三层塔的时候,花见月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杀机,心知自己恐怕遇到了麻烦。

这个青衣人有长生境大圆满的境界,加上那只诡异的铜铃法器,很难对付。

而他是长生境初阶,身边的宴长临境界似乎比自己高一些,但他身上有伤,花见月担心没有必胜的把握,牵连到宴长临。于是他当机立断出剑,利用对手的轻敌之心,先发制人。

这一剑花见月用了全力,还借助了这把剑本身的威势,以至于灵气有些消耗过度,他身边的宴长临也看了出来。

刚刚宴长临按着他的肩膀,看似是在同他说话,其实是悄悄用灵力护住了他。

宴长临扶着花见月,有些担心:“还能走吗?我背你回去。”

花见月想说不用麻烦,可是实在提不起来力气,最后点点头:“多谢……”

确认青衣人死亡后,钟镜闷闷不乐地走了过来:“你们先回学宫,后续报给司业处理。花见月,刚刚我远远看见你出剑了……我以前单知道你练剑,可不知道你剑法这么好。同窗两年,我今天要是不来,都发现不了!”

说到后面,钟镜咬牙切齿。

花见月轻轻叹气:“我又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当年我在学宫的时候,也没遇到需要全力出剑的事啊……”

钟镜冷哼了一声,确认了自己师兄没事,脸色才好看了一些:“消耗过度就好好休息几天,三天后才春会,这几天你可别乱跑了。”

“春会,差点忘了……”花见月想起来这件事,微微皱眉,“没想到这个时候受伤,会不会影响春会?我好像要参加来着?”

钟镜冷漠:“哦,你参加的是画科。”

花见月一怔。

“对哦,我参加的是‘画’道,不是你们‘战’道,”花见月恍然,“这几天打架多了,脑子有点晕。”

他松了口气往宴长临背上一趴:“那我坐着画画就好,不用费力气。”

果然还是画画好,练剑毁一生。

花见月很疲惫,头昏昏沉沉的想要睡去,却又忽然想起一事,一个激灵抬起头:“那面被剑打碎的墙……”

宴长临有些疑惑,不知道花见月是什么意思。

钟镜与花见月认识的久,立刻猜到他要说什么:“学宫赔款,不用你出钱。”

花见月这才彻底放心,揽住宴长临的脖子,往对方身上一趴,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