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秤(1 / 2)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大家沉默不语。只有应南歌笑容亲切,目光慈爱,做了个“请”的动作。

李司业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我去找侯爷聊聊。”他说的侯爷,是指前来观礼的皇帝亲信平安侯。

应南歌笑意更真挚,目送对方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岸边小楼高低错落,有飞桥相连,桥身掩在寒雾中。瑶池小世界中解开阵法的队伍越来越多,一片桃花灼灼,如同燃烧的暮云,与清冷小楼相映成趣。

阵法解开,第一题就算完成了一半。之后“折桃花”的环节,考验的是学子们的配合以及对灵气的控制程度。一时之间场中人声鼎沸、八仙过海各显奇招。

花见月向来不喜欢在这种场合出风头,思及自己身体尚未痊愈,也懒得出手。但太划水也不好,他灵光一闪,拍了拍啾啾的小脑袋:“去,看到上面那朵最大的桃花没有,衔回来。”

啾啾竟然听懂了他的话,振翅而起,落在桃花枝上,又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衔花而返。

众人纷纷惊叹花见月养的鸟聪明灵秀,花见月笑而不语,心里颇有老父亲一样的骄傲。

比自己被夸还高兴。

时间一到,小世界轰然塌陷。

瑶池中传来一片遗憾叹气声,那是犹不想交卷的弟子们恋恋不舍的叹息。

花见月正兜着一口袋桃花站在桥上,发现四周风雪停歇,湖中冰枝桃花也不见了,心知已经从小世界中出来。

“卧槽,你们队怎么整了这么多花!”“这桃花数量怎么算?要一朵一朵数吗,大的加不加分?”“不公平啊,我们队伍没有阵法高手,才刚刚解开阵法……”

一片嘈杂中,黑衣考官拎着大秤走上来:“都来这里过秤记分!一两桃花一分,一斤桃花十六分,速速前来,过期不候!”

众人惊叹学宫此法妙极,花朵数量、大小都能兼顾,效率也高,纷纷赶去过秤。“您这个秤准不准”“我不服,凭什么四舍五入”,被赞为人间仙境的天山瑶池一时间热闹如同菜市口。

计完分,之前被不同小世界隔开的学宫弟子们开始呼朋引伴,“哗啦”一声,大旗招展,人群分流。

桥上地方狭窄,走动不便,顷刻四周乱成一团。“借过借过”“东序永不服输!”“辟雍天下第一!”“同学你踩到我脚了”,人头攒动,纪明卿不见踪影,江不恨杳无踪迹,花见月和宴长临挤在一起,还不忘护住怀里的一脸懵逼的啾啾。

辟雍的掌旗代表是钟镜,她干脆往湖中高耸的白石雕像上一跃,占领高地,画着桃花的大旗在风中舒展,十分醒目。辟雍弟子找到了方向,向雕像进发。

路过的其他学宫弟子望见旗上那句“春风大雅能容物”,纷纷在心里呸了一声。

好不容易挤到自家大旗下,花见月松了口气,扭头发现一向镇定冷静的宴长临难得一脸了无生趣的模样,正默默展平衣服上蹭乱的褶皱。

这位失忆前果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而且应该很注意自己的形象,花见月拍了拍他的肩:“地方小人又多的时候,难免挤一些,习惯了就好。”

他在洛城赶早市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可见本质上修士与普通老百姓并没有什么不同,大家还是接地气一点好。

宴长临勉强笑了笑,江不恨这时也挤了过来,右手还揪着纪明卿的领子。

被拖了一路的纪明卿几乎没了半条命,站稳喘了口气,翻了个白眼:“有辱斯文。”

江不恨懒得搭理他。

梅疏寒姗姗来迟,人群乱起来的时候他刚好站的远,没有被波及,等到人群散开才悠哉悠哉地走过来,发丝都不乱。

纪明卿用手肘捅了江不恨一下:你看人家。

江不恨直接转身走了。

梅疏寒站在花见月身前,客气一笑。

花见月回以友好笑容。

正在整理袖子的宴长临敏锐抬头,等梅疏寒走开,才看向花见月:“你们之前很熟?”

“他比我大一届,只是认识,”花见月低声给他解释,“之前在小世界里就想和你讲,赶时间解题没来得及。”

“关系不好?”

“明面上还行……”

宴长临明白了:“私底下有点纠纷?”

花见月点头,指了指自己:“他看我,绣花枕头;我看他,汲汲营营。你看之前小世界里,我们分到同一队都不打招呼的。”

相见脸上笑嘻嘻,谁知道各自心里在骂什么。

花见月对此并不在意,学宫里不喜欢他的人自然有,亲近他的人也很多。谁能人人都喜欢?

当年花见月在学宫三年,与人为善,安分守己,但意外总是会有。

梅疏寒学儒道,常到讲经台与人辩难。花见月在讲经台画山水的时候,会和他遇见。

那一日梅疏寒从长安权贵的宴席上归来,许是喝了点小酒,比平时话多了不少。

“如今世间蛀虫多,栋梁少,碌碌者多,有才者少……但若要品评如今大雍英才,风学士必算得上一份。”

“千古栋梁,风倚楼担得起本朝风骨!”

说到激动处,梅疏寒醉醺醺地拍着石墙:“吾辈当以风学士一类人为榜样,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读经史以明志,学刀剑可卫国,最没用的就是只有一张好看的脸,于国于民何宜……”

讲经台有一瞬间的安静,众人齐齐看向专心运笔的花见月,人人都知道学宫他最好看。又反应过来慌忙把目光移开,说话的说话打牌的打牌,个个脸色严肃,一边微微侧身好让余光捕捉到局势每一丝微妙的变化。

花见月正在心里估算这幅画能卖几个钱,沉迷于虚拟数钱的快感,忽然被点名,茫然抬头。

我长成什么样还能碍到你的事?怎么就扯到国民天下上了?

花见月莫名其妙,梅疏寒也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二人对视一眼,互相赠送对方一个假笑。

旧事不必多说,反正现在他和梅疏寒天各一方,要不是春会根本见不着面,花见月没把这人往心里去。

宴长临倒是多看了梅疏寒的背影几眼,摇摇头:“说出这样是非不辨的话,看来他即使想学他口中的风学士,也只得其形而不得其神。”

花见月来了精神:“那是,我师兄……咳,没什么。”

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宴长临有些奇怪,却没来得及问他什么师兄,就被打断了。

见人差不多聚齐了,钟镜姿势利落地从雕像上跃下,卷起大旗:“人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