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2 / 2)

林静月笑了笑,又是一位故人。

这位陆二少夫人名叫阮素染,她前世还在韩家时曾见过一次。那次她随舅母去武定侯府陆家赴宴,就见这阮素染一直跟在武定侯夫人文颖长公主的身边伺候。那时的阮素染才十二三岁,想不到多年过去,当年的豆蔻少女已成绾发妇人。

说起来,这阮素染的身世与她倒有些相似,同样都是父母双亡寄居在舅父家中。只是阮素染的运气明显比她要好的多,顺利地嫁给了青梅竹马的武定侯府陆二公子陆彦鸿,哪像她这么不走运,遇上一个韩庭也就罢了,还遇上一个王雅婷,果然同人不同命。

想到武定侯府,林静月想起陆彦泽,想起他那天在韩家瘫在太师椅上的懒懒模样,还有他特意到韩家坐了半天帮皇上听臣子八卦之事,她忽然就有些想笑。

“我分明没在宴席上看见陆二公子,她怎么来了?”又有一位姑娘掩嘴笑,“谁不知道女眷今日来这里,都是来相看。陆二夫人一个人跑这里来算怎么一回事?就不怕别人说她想要红杏出墙?”

“我听说啊,这陆二夫人可有本事了,未嫁前就寄居在武定侯府,把陆世子和陆二公子迷得晕头转向,没想到她最后挑了陆二公子。”

林静月挑挑眉,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喜欢的女人被抢,世子之位也差点被抢,陆彦泽在武定侯府里活得也真够可怜的。

“我估计她选陆二公子是因为陆二公子的生母是文颖长公主,谁不知道文颖长公主深得皇上看重。陆世子救了皇上的命,可长公主一闹,皇上便不给陆世子任何职务。我看陆世子的世子之位以后保不保得住还难说。”

“胡说,我听说陆世子明面上虽然没有任何官职在身,但私底下掌着锦衣卫在帮皇上办事。”

林静月听得有些烦了,便转了头看向琉璃亭外。

突然,她看见林静文正站在远处,同一位身穿大红绣蟠龙圆领亲王常服的英俊男子说话。在看清那男子的脸的瞬间,林静月顿时惊得浑身发冷。

那个男人,她还是崔玲时只见过一次,但一次就足够她终生难忘了。

那是她病死前一个月的事情。那次,有人给了姜姨一大笔赏银要请她去给一场夜宴抚琴助兴。她的琴艺很好,故而也的确常有达官贵人在自己府里设宴时,会花重金请她到府上献艺。但那场夜宴却不一样。

那天,接她的软轿将她送到京城太明湖上一艘极为精致的楼船上,那楼船上的确正办着一场夜宴。

她被领到设宴的船舱时,就见船舱中上首设一个主座,两边分设几席,两位的席上都坐着人,唯有主座空着。

而主座之后,是两扇开门的人,门外一个身穿黑色锦袍之人正面向夜色下的湖面,负手而立。

领着她来的人向着他禀报道,“崔玲姑娘带到了。”

那个人回过头来,她看见他那张英俊的人,就是现在正一脸温和地同林静文说话的这个男人。

他缓缓踱步进船舱,用略显阴郁的目光盯着她看。那眼神冰冷得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瓷器,脆弱得只要他一挥手就会被打碎。然后,他在主座上坐下,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原来他在意的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眼光也不算差。”

她不知他说的是谁,却又不敢问,只能抱着琴垂首向他行礼,“不知公子喜欢听什么曲子。”

“在葬礼上都用什么曲子?”他问。

她微怔,又立刻回答道,“用《挽歌》。”

“那你便弹一曲《挽歌》罢。”他笑。

“那不知公子想听哪一种?”她又问。

“哦,这还有区分?”他奇道。

“送王公贵人则用《薤露》,送士大夫庶人则用《蒿里》。”她回答。

“王公贵人?”他冷笑了一声,“他们不配,弹《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