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到底还是没有吗?
他不甘心,不愿相信终究还是这样的结果。
于是,他沿湖岸而行。
今天的沧池格外地恬静,烟波浩淼,雾霭苍茫。
今天的沧池也格外地逸丽,天光云影,波纹如縠。
只可惜,今天的沧池还格外地寂寞,空阔冷寂,虚无霄雿。
他不知道,他绕着湖岸走了多久。
但他知道,走再久,也是遇不见阿娇姊了。
他渐渐从茫然无措中挣脱出来,找回了自己的主心骨。
他不能再这么听天由命了。
他要单独地,好好地同阿娇姊谈谈。
“春陀!”
“唯。”
他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刚想吩咐春陀去传唤安车,结果发现安车一直就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春陀答应完后,便极有眼色地冲安车招了手。
所以,现在他只需要登车即可。
他深深地看向春陀,直把后者看得头皮发麻,不知道是该堆笑,还是该严肃时,他淡淡挪开了目光,登上了安车:“回含丙殿。”
回含丙殿?
太好了。
有什么不开心,都用过昼食了再想办法慢慢解决嘛。
春陀一下就把他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抛在了脑后,连跑带跳地登上了后面的副车。
结果回到含丙殿后,不等太官令迎上前来,殿下便径直步入了寝殿,然后……然后屏退了左右,唯独只让春陀留下。
再然后,他不容置喙,一字一顿地吩咐道:“孤想出去一趟,你知道孤要去哪。
你出去给孤备好车马和人手,别惊动了太子家令。
孤走后,含丙殿上下要一切如常,作出孤一直在的样子来。”
殿下要出去?
不就是想去长公主府吗?
正正常常去就是了,为什么要……
啊!
殿下该不会是……?
春陀在脑海中急速处理着众多的信息,等到理顺的那一瞬间,心底就跟炸开的油锅溅进了水一般,噼里啪啦地炸得人直疼,偏生还被堵在了死胡同,无处闪躲。
“可是——”
他委实放心不下,便硬着头皮,想劝解一二。
但才张口,殿下便断然打断了他:“可是什么可是,快去!”
语气严凛,态度冷冽。
春陀知道劝也是白劝了,他只得无可奈何地领命而去。
*****
或许世间事,不过是一场交叠轮回。
就在含丙殿中为了阿娇的失约而鸡飞狗跳时,引起这场风波的阿娇,却还如刘彻继立新后那天一般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她倚靠着蓬松柔软的隐囊,手中摊开着一卷《山海经》。
但自母亲走后,她再也没有翻动过一页。
她的心思根本不在看书上,她一心只想快点弄清楚如今的状况,好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至于之前本来要入宫的事,她早就忘在了脑后。
母亲不是说只是去看看外王母,没有什么别的事吗?
为了顺理成章地打探情况,她把生气的戏码演得很足,昼食都没用,把甘宁院上下紧张得不行。
尤其是公主舍人,他似乎觉得是他惹着了她,见她不用膳,他比谁都要着急,一直守在门外,时不时就听他小声地催促左右婢女:“翁主这么气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你们倒是进去劝劝啊。我不蒙传召,不便进去。”
婢女们都直摇头:“翁主还在气头上,说了谁要进去,就给打出来。”
记忆中的公主舍人,不会油腔滑调地媚上讨好,但胜在足够忠诚憨厚,所以即便活地跟个影子一样没有存在感,但母亲也还是亲自点了他的名来让他伺候甘宁院。
再加上如今的情形,阿娇觉得,公主舍人就是那个恰当且合适的突破口。
她只需要再等一等,让公主舍人再焦急一点就好了。
左右看不进去书,她便索性搁在了紫檀嵌螺钿榻前的紫檀嵌玉璧圆腿条案上,然后起身支开了南窗,好让清风和阳光都痛痛快快地漏进来。
南窗外有棵合抱粗的参天梧桐树,繁茂浓绿。
还有一大丛条畅纷敷,青翠森肃的竹子。
时有风来,吹得它们沙沙作响,宛如林海翻浪一般。
空气清新而湿润,紫檀透雕螭龙纹翘头案上的那瓶绿云菊花,更是平添了不少淡雅。
她临窗吹了好一会风,终于觉得差不多了。
“公主舍人——”
她的语气平静而冷漠。
但廊外伫立的公主舍人却如蒙仙音一般,语带雀跃地连忙应唯,而后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