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只是要找一个人。(1 / 2)

阿娇正娇妒 西音令 6400 字 2020-12-08

温润的秋风,卷着飒飒叶声和澄清天光,从南窗疏落而进,斜打在锦掾簟席上。

那参差错落的光芒,轻颤地摇曳着,仿佛灯火跳跃一般。

跽坐于席的尤宝,在听完阿娇的问题后,心下一愣,又一慌,然后很想当场遁地消失。

长公主和翁主,谁才是他真正的主人?

他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当然是两个人都是他的主人啊。

但旋即便明白过来,这是一道只能二选一,且最好选翁主的选择题。

他是很憨厚老实,但他并不呆笨愚钝。

蠢的人,或许可以做人上人,但一定做不了人下人。

蠢的人下人,挨打受骂那是常事。

什么时候连挨打受骂都没资格了,那就到了要被裹进破乱草席里,扔到荒郊旷野去让野狗拽食的地步了。

尤宝不是蠢人,但他也不算机灵,他不会曲意承奉,也不会奴颜媚骨,只会老老实实地做事。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挨过一些打,受过一些骂。

好在他没多久便学会了用自己的方式来做人,并慢慢发现老实憨厚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短处。

比如长公主就对此很欣赏,她亲自点了他的名,让他来侍候甘宁院。

旁人说起他的境遇来,羡慕之余难免酸溜溜,觉得他不过是恰好走了大运罢了。

可他们不知道,机遇往往与风险并存。

就比如现在——

翁主必然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想要托付于他。

虽说尤宝想不出来能有什么事让宠冠长安城的棠邑翁主作难,但连长公主都不能知晓的事情,它能是什么小事吗?

这不就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千载一遇吗?

仿佛深得翁主重用,随嫁宫中,一步步成为椒房殿中下一任将行①的美好前景,近在咫尺,垂手而得。

至于那弭耳俯伏在琪花瑶草周围的毒蛇猛兽,他们完全忽略掉了。

他们完全不去想,倘若事情不成,该如何?倘若不止不成,还带累了翁主,给翁主惹出了麻烦,又该如何?

就算他们不顾念翁主的信任和期望,也总该想想自己吧。

轻则会踣不复振,重则只怕连破席裹尸的福气都没有了。

那么——

他该怎么办呢?

要故作不懂地推托吗?

是啊。

他尤宝也不过只是个凡俗之人,别管平日里多么地尊崇仰望翁主,真遇到了翁主需要他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倍感荣幸,而是想着怎么周全自己。

毕竟他若真回答长公主,翁主又能挑出他什么错处来呢?

翁主只会就此冷落他,但起码他不用担惊受怕,性命是无忧的。

但随即,他又为这个想法感到深深地羞愧。

这四年来,凭心而论,翁主待他多不错啊。

即便有骄纵任性的时候,但她发发脾气也就过去了,从不曾真正责罚于他。

倒是他借着翁主的光,在外面受了不知道多少礼遇,多少厚待。

如今翁主想用他,是看得起他,他却要躲避不及?

理智和情感,各持己见,在尤宝脑子里吵得不可开交。

锦轴叉竿撑开窗牖,清风徐来,林光翠碧。

由近而远地望出去,俨然端肃的楼阁亭台,摇飏葳蕤的各色花木,盘互交错,高低掩映,俱都在肃清又灿烂的秋阳下,反着白茫茫的光,亮得让人觉得直晃眼。

阿娇未出阁前,不知道多少次这样临窗远眺。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也怀念这样的感觉。

所以身后的尤宝对她迟迟不作答复,她也没有觉得不耐烦。

只是——

她问了问题,他终究是要回答的,对吧?

她心下如此含笑想着,但转过来的脸上,却如寒冬的沧池,凝结得无比严酷。

她缓缓开了口,态度平静,语气冷峻,“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漫垂在窗牖左右的云幄,在她身后被吹得飘飘欲仙,仿佛也在点头应和着,催促着。

室内的气氛有瞬间的冷寂,尤宝知道到了他必须要作答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