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不动,我不动,以不变应万变(1 / 2)

阿娇正娇妒 西音令 7272 字 2020-12-08

去庭园里寻阿娇?

阿娇姊……

她……她真的来了啊……

刘彻恍惚觉得后脑勺的神经末梢,让人蓦然一把攥住了。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明明字字清晰入耳,但就是反应了又反应,方才理顺话中的意思。

黑漆描金条案上,柘浆盈杯,橘柚生香。

他强作镇定地缓饮了一口柘浆,以此来注解自己的短暂停顿。

彼时才过申正二刻,离日落足足还有半个多时辰。

天光明灿依旧,朗澈依旧,漫照在他清冽的眉眼上,淡金色的光晕徐徐泛开。

他缓缓搁下犀杯,应了声好,做出欣然起身的样子。

他脚步轻快地绕过黑漆描金百宝嵌屏风,径直朝外而去。

他很快便步出了黼(fǔ)帟(yì)①软垂,宫人环侍的内殿。

不觉间,他越走越快,脚下生了风一般,好像把披落于身的那片日光陡然落在了身后。

窦太后侧耳听了好一会那渐去渐远的脚步声,而后偏头转向馆陶长公主的方向,“就这脚步匆匆的小儿女情态,八成啊还真是他惹阿娇落的泪。”

馆陶便有些无奈地笑:“娇娇也是让我宠坏了,和彘儿啊一会好得跟什么似的,一会啊又气呼呼地不理人了。回头啊,我可真得好好说她两句了。”

话虽如此,可一想到昨天阿娇哭得梨花带雨似的,心下到底忍不住一阵心疼。

倒是昨天便听说了阿娇“不舒服”的天子,这会摇头笑道:“有什么好说的?左右这对小冤家,一个愿气,一个愿哄,两厢情愿得很。我们做长辈的,就权当不知道得了。”

刘彻不可能知道,在他身后发生的这场对话。

他只知道,顺垂的宽大袍袖中,隐匿着一双紧握成拳的手。

是。

他紧张。

他很紧张。

他原以为,他害怕见到阿娇姊。

可是,一听着她在这,还是止不住地想看见她。

可是,看见后该怎么办呢?

午间同韩嫣的那场对话,不禁浮上心头。

骄傲如他,自然是不会直接承认遭了心上人厌弃的。

他想了想,把他的困惑稍微表达地委婉了一点:“就是……你也知道嘛,我平常是很忙的,也没多少时间去陪阿娇姊说说话的。

昨日我休沐,就去看她了,可她已经生我的气了,她觉得总是她来找我……嗯……然后呢……然后她……她就说以后都不想理我了。”

他说到这,还生怕韩嫣不能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加重语气强调道:“她没有开玩笑,很认真,非常认真地说的。”

韩嫣郑重其事地听,敛神定息地想,的确有勤勤恳恳为皇太子殿下分忧解难的模样。

刘彻便姑且给他三分期待,看看他能给出个什么馊主意来。

兴许是他严寒凛冽的眸光吓住了韩嫣,便见韩嫣眉头一蹙,一副计上心来的模样:“敌不动,我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刘彻瞬间就一发懵,心道这叫什么主意?

不就是不作为吗?

阿娇姊为什么说厌烦他?

不正是因为他的不作为吗?

这厮还真是给他出了个馊主意啊。

刘彻在心底默然叹了口气,为自己先前真把韩嫣当个指望的想法感到好笑。

就韩嫣那愚钝不堪的小脑袋瓜,时常连卫太傅布置下来的课业都应付不来,他怎么想到让韩嫣给他指点迷津来着呢?

而韩嫣,却觉得这是个无双妙计,还兴致勃勃地为他详细讲解上了:“既然棠邑翁主说了不想理您,您若是还硬往上凑,那翁主只怕非但消不了气,还得气上加气。

但您若是先冷一冷翁主呢,翁主心里八成就得犯嘀咕了:他怎么不来找我了呢?

这一好奇,是不是就有些顾不得生气了?

然后啊,您再看着情况来——

但凡翁主有同您说话的意思,您就赶快主动凑上去,给翁主认个错,赔个礼。

只要惹得翁主一笑,不就什么事都过去了?”

韩嫣见他不说话,还当他是听愣了,越发来了兴致:“真的,殿下,您信我。

女儿家啊,都是这样。

别看闹脾气的时候挺凶的,有时候还挺冷冰冰的。

但其实啊,你只要给她逗笑了,她那气啊一下就全泄了。”

刘彻甚为缓慢地转过头去,直视着韩嫣那期待肯定的双眸,语重心长地道:“用完昼食,别偷懒歇午了,抓紧看看《内业》,别下午又让汲洗马责罚。”

韩嫣:“……”

看着韩嫣那大受触动的模样,刘彻表示颇觉欣慰:罢了,虽然他的烦恼犹在,但起码给韩嫣指明了前进的道路。也是一桩好事,对吧?

回忆走到这里,也就散了场。

但他脚下,却还得继续往前走,直到茫然的目光中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王母让他去外头庭园里寻阿娇姊,长信殿周围有大大小小五六个庭园,但王母还说了阿娇姊折桂花来着,而桂花最盛的,自然便是西香园了。

西香园,并不是方位在西,而是司秋之神——金祇主西方,桂花又馥郁于秋,故此命名。

出了长信殿,他沿着宫廊缓缓徐行。

明晃晃的金芒,随心所欲地跃动着。

穿庭而过的和风,淡淡飒过他的脸庞。

他一路沉默寡言,负手而行。

坠在身后的那群脚步声,有些聒噪,但他也懒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