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1 / 1)

大观园澡堂是一家传统的老澡堂子,初建于民国时期,已有百年的历史。以前只是工薪阶层和贫民百姓来的地方,现在,也不知道是为了寻找岁月的沧桑感,还是追求反时尚,就连那些很有钱的款爷们也常常光顾这里,所以,尽管澡堂子破旧不堪,但生意却远比临近处的几家高档桑拿火的多。澡堂坐落在一条小巷内,灰色的青砖门面,呈拱形状的店门右侧挂着一块裂着缝隙的木牌,上面写着“大观园澡堂”,据说这几个字还是一个晚清的老秀才书写的。走进澡堂,横在门口是一个很老旧的木柜台,满是油腻的柜面上坑坑洼洼,一位头带瓜皮帽、鼻梁上架着老花镜的老营业员陷在里面,待理不理的招呼着客人。柜台背后墙上挂着块小黑板,上面用粉笔标着澡堂的营业项目和价目表,最贵的是澡资15元,搓背、捏脚、捶腿、修脚、掏耳朵各10元,楼上包间不限时间20元一间,茶水5元一杯,这个价格在当今的洗浴界,可以说算得上是便宜的再不能便宜了。这里记账挂单仍然用的是传统的纸和笔,而不是电脑,让人们觉得时光仍然停留在过去的时代里。进得澡堂内,首先是个休息区,里边雾气缭绕,供客人休息的木床一字排开,每个床头有个小柜子,可以锁衣物。木床要比普通的单人床窄了许多,躺一个人略有富余,若是遇上一个胖子,肥胖的赘肉可以溢出床边。在这里,是最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所有的浴客全部赤身裸体,他们在热气夹杂着香皂与烟酒混合的空气中,有独自睡觉、喝茶、看报的,有三五好友聊天、喝酒、打牌的……四周,敲背声、谈笑声以及鼾声、响屁声此起彼伏。更有十几位浴客,干脆四脚八叉仰面平躺着,毫无遮挡的把自己的私处暴露在外面。(此处省去300字)再往里边,是洗浴区,顺着袅袅蒸汽进入浴区,见有一大一小两个热水池子,大池子的水温约在四十二、三度之间,下饺子似的挤满了浴客,一个个除了头在水面上,整个身子都没入水中。每个人都大口地喘着粗气,惬意和舒坦写在脸上,尽管水已不再清澈,但丝毫不影响池中人的舒适度和愉悦感。池边上有几个浴客天体横陈,打起了呼噜,一阵紧似一阵,睡得又深又沉让人好生羡慕。还有几个浴客,坐在浴池的边沿上,用粗糙的砂石磨着脚后跟上的老茧,不知道是痒痛还是舒服,呲牙咧嘴的扭动着脸部的肌肉,那样子,活像谍战电视剧中正在忍受着酷刑的地下工作者一般。小池子的水温明显偏高,升腾着浓浓的雾气。伸手一测水温,可能超过了四十七、八度。池壁侧立有不多的几个可能是皮厚“耐烫”的浴客,这些人大家俗称“澡腻子”,他们一个个都靠着池壁,微闭着眼,牙咬得“咯咝咝”的响,抖抖呵呵,将身体慢慢的、一点点地试探性地顺到池子里,咬紧牙关顽强地坚持着,也有实在坚持不了的,“哗”地一声跳将出来,而那浸泡在热水中的身段红得像个煮熟的大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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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区的一角有一间用木板隔起的蒸房,蒸房内的四周,用木格子围成半高的坐台。可能是时间长了的缘故,木格子似有点朽了,表面也滑腻腻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不垫块毛巾根本也坐不住。蒸房内的一角,一台烧的炉丝发红的电炉丝丝作响,有人拿起水瓢往炉子上浇水,只听“嚓啦”一声,顿时一股热浪腾起,热浪舔着浴客的肌肤,转而弥漫了整个蒸房,憋的蒸房内的人都大口大口“呼哧呼哧”的在喘气。室内温度约在六、七十度,雾气太重,两人面对面几乎看不清脸,热气熏得人血往上涌,大汗淋漓。几分钟后,周身血液亦像开水在循环,全身五脏六腑的污物似乎都顺着汗水排出。再往后几分钟,人已浑身轻飘飘的,有腾云驾雾的感觉,赶紧找个蓬头把自己冲洗干净。

冲洗的蓬头就在浴池的两侧墙上,数十个蓬头没有几个是完好的。有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水管,而没了蓬头;有的则是蓬头破的四处喷水。但这丝毫不影响浴客的情绪,在那没了蓬头有点痛感的水柱下冲洗反倒是一种快乐。

负责看澡堂子的是一位七十多岁高大而微胖的老头,圆乎乎的脸庞永远带着微笑,不管春夏秋冬,手中始终摇着一把发黄了的蒲扇,大家都称呼他为“郭爷”。据说,他从十六岁进了这个澡堂开始学徒,至今就没有离开过。每当看见客人进来,他就“啪”的来一个立正,口里喊着“敬礼”,随即像军人一般行一个标准的举手礼,然后就忙着给客人铺床单、开柜子。若不是常客,总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郭爷很爱唱歌,而且嗓音洪亮,一有空闲,便扯开大嗓门唱起来,还是自唱自舞,唱的歌曲多半是革命歌曲,所以,常常有浴客起他的哄,对着他喊:“郭爷,唱一个!”,“郭爷,来一段!”,每当这时,郭爷总是毫不谦虚的来上一段“我们是工农子弟兵……”紧接着,便是浴客们的掌声和呐喊声……

这是刘德铭经常光顾的地方,他一有烦恼或头疼的事儿,就喜欢跑到这里,将自己的身体投进热气腾腾的浴池里,在喧闹、吆喝、放屁、鼾声、磨牙声的交响曲中,闭着眼睛,泡着,想着……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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