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爱与控制(四)(2 / 2)

莫菲问:“张壮呢?”

李小:“最近几天宿舍都很少回,见都见不到,又不是我们一起的”。莫菲知道他指的是彼此不在一个区上班。

莫菲笑:“我还以为你们会一直热闹下去,这么快就剩你们两个了。”

苏易开了瓶啤酒:“可不一直就我们两个嘛,说是大家一起来的学生,要团结一致,也就那么回事。上班又不是上学,大家各有自己的主,谁又顾得了谁?”

莫菲听出他话里意味深长的含义,猜测这些人肯定发生一些事。她用疑问的眼光看李小,幸好李小并没有把莫菲看做异类,他爽快的解释:“昨天下午我们不开会了吗,胡和玲调到技术科帮忙去了。”胡就是前些日子唱k时韩天桢很不喜欢的男孩,莫菲对他没什么印象。不过按照韩天桢的形容,他爬的快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玲,莫菲确实打过一次交道,她是这次来的学生中为数不多的女生之一,长的白白净净,单眼皮,薄嘴唇。在第一次见到莫菲15分钟后就亲热无比的和莫菲谈起了她的男朋友硕士,B主任硕士与她相交甚久,B主任最近才向她抛出橄榄枝,A硕士条件优异,前景颇好,B主任实权在握,现在就可以调她到自己身边,让她在舒服的岗位上过完实习期,以后也自有周全安排。她问莫菲该如何选择才好。莫菲先是被她推心置腹的热情感动,继而是震惊,莫菲想,是自己年龄太大跟不上时代的节奏,还是眼前这小自己两岁的小女孩“心思”太过?莫菲小心的回答:“你更爱谁呢?”

玲皱着眉头不满,她像教训不懂事的下属一样说道:“我现在关心的是前途问题”。

莫菲羞愧想“难怪自己会越混越差,被这样一个小女孩教育”。她感慨万千不停摇头“自己不知为‘前途’铺路,现在无路可走也是必然的。”

玲看她摇头,以为她不赞成自己的观点,急急的解释”我要跟了B主任,立马就能调走,在这里实习又苦又累不说,就算实习期满也不过一个普通科员,各方面条件都不怎么样,你说是吧?“

莫菲老实的点头:“是的。”

玲接着说:“我就是觉得A硕士对我更好,人也比较帅,我和在一起还是很开兴的,那个B主任吧,也不错,就是年龄比我大太多,人又丑。”

莫菲心里替B主任愤慨:“你还真够直接的。”嘴上依旧好言好语:“既然都不错,那还是选B主任吧,长的帅也不能当饭吃。”她替玲说出了心声。

果真,玲脸上露出满意的笑:“你也这样想啊?”

莫菲点头:“嗯”

玲叹口气:“女人毕竟还是要自立的好。”

莫菲赶紧又同意她自立的观点,这个深谙生存之道的小姑娘,莫菲得罪不起。此时两个看似姐妹一般,但若不甚招了她不高兴,以后她飞上枝头,不知怎么记恨莫菲呢。这样的人,莫菲是怕交往的。所以后来,玲打了几次电话给莫菲,叫她一起吃饭,逛街,莫菲能推得都推了,以各种精心编造的天衣无缝的复杂理由。类似“忙着呢”,“有事”等简单缘由是绝不敢用的。所以直到现在为止,莫菲有关玲的记忆也就停留在那一次的谈话。不过,有的人,这一辈子,说一次话就足够了。

莫菲想,玲终究选择B主任了吧,她有今日也没什么可惊奇。她安慰两人:“你们也会结束小工人的生活,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的事,何必较真?”

苏易沉不住气了,粗声道:“是一回事吗?”他很粗鲁的撕开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

莫菲看着他生涩的动作,小声劝道:“不是不抽烟吗?”苏易没吭声,继续抽,显然心情是极其恶劣。

李小接着苏易的话说:“旁的不说,早一天上去和上面的人也能混个脸熟不是。”他也点了一支烟“大家同样一批过来,同样是实习期,每天干些体力活,也没听说谁有机会做出点成绩,再说,现在这种情况,就算你想有什么表现也没条件不是,凭什么就要搞特殊,而且如何挑选的人也没什么征兆,就开个会通知,算什么事?”莫菲想起自己被“踢”到这里的过程,不也是这样,一切在悄无声息中进行,根本没有挣扎和反抗的机会,就被人决定了命运。她在心里叹气,为自己和苏易的无助,为大世界里人力的渺小,为命运的多变,为过去现在还有将来那许多条迫不得已走过的路……

屋里的气氛降到冰点。火锅已开,冰冷的菜,热气腾腾的水,两个生气的男人,一个悲哀的女人。莫菲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以后,还有不知多少挫败,多少不公,多少磨练在等待他们,生活会帮他们脱去青涩外衣,也会把他们的心变的坚硬麻木,以后他们绝对不会再为这么点小事生气。莫菲的一颗心渐渐的落,可是,谁能逃得掉,生活的围剿。

莫菲笨拙的开玩笑想缓和气氛“谁让你们那么笨,睡觉被抓的,人家肯定是一次错误也没犯过啦……呵呵”她竭力想告诉他们一切都是公平的。李小善意的咧咧嘴。苏易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一支烟还剩大半截,被他扔在地上狠狠踏了几脚。然后伸手拿第二只,李小说:“别抽了,吃菜!”苏易挡开他的手:“你们吃”莫菲看着苏易,又看看李小,想再说点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词。李小没坚持,只是劝到:“你也不值得生这么大气啊。”莫菲赶忙说:“就是就是,不生气了”。

苏易瓮声瓮气的对莫菲道:“你知道什么?还犯错误呢?告诉你我们大家都一样,半斤八两,一起挨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莫菲老老实实听他数落自己,不敢开腔。苏易接着道:“我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看不惯,当面说什么一个战壕的战友,背后就搞小动作,真拿我们当傻子骗呢,一天到晚给我们洗脑,说什么要上进,凭真才实学出人头地,表起兄弟情谊来比谁都激动,骂起上头黑暗比谁都凶,转身就变了。”第二只抽了半截的烟无辜牺牲在苏易脚下。“人各有志,你胡想往上爬,没人会说句什么,可凭什么踩我们。”莫菲听的云里雾里,李小笑着解释:“你不知道,同来了不少同学,就我们几个关系最好,我们几次商量着去拜访一下领导,哼,好像我们不知道讨好领导,在领导面前表忠心有多重要似的。几次都被胡拦了下来,说什么刚出校门的学生就搞这营营苟苟这事不好,说什么现在的领导不好这口,又说什么时机不对……你不知道,他说的那个真叫有情有理,我们一个个对他都是心悦诚服,现在才知道,他挡我们只是为了自己……你不知道,那人干了多少恶心的事,大义灭亲也没他这么狠。”苏易哼一声:“难怪要把宿舍搬到离我们那么远的地方,根本就是避着我们,太他妈精了!”

听到这会儿,莫菲终于明白苏易和李小为什么生气。他们可以接受自己的同伴爬的更快,也能接受溜须拍马,前倨后恭。他们气的是朋友的叛变,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牺牲一切,甚至把刚还勾肩搭背的兄弟踩在脚下。他们不羡慕别人有康庄大道可走,他们只是愤怒为什么连自己的羊肠小道都成了别人的筹码。他们是知道这世界有阴暗的一面,知道在社会上生存的不易,他们也知道人心叵测,但他们却决然无法预料到,这个人和他们一起唱一首叫《兄弟》的歌时曾眼里满含泪水。

莫菲不知再如何安慰这二人,这不是单纯的仕途之争,而是直击人的心灵。她硬着头皮说:“早一天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总比将来被他蒙十年二十年要好,也算幸事,值得庆祝.”她举起牛奶“碰杯”。二个男孩勉强的对莫菲笑笑,举杯一饮而尽。还是没有人说话,莫菲只得继续:“其实,这件事,你们也怪不得胡,胡虽和你们一般大,但他的确比你们成熟太多,今天你们看他觉得他是背叛罪无可恕,但是,也许在他眼里,这不过正常的竞争罢了。你们觉得这是‘恶’,他只觉这是‘生存手段之一’,你们觉得他‘世故’,他也觉得你们太‘幼稚’,就是这样,他仅仅是比你们快一步成长,知道吗?”

苏易伸手拍拍莫菲的肩“丫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小也伸手拍她另一边肩膀“丫头,你在说天书吗?”

莫菲站起来,把身体从这两只手下移开,她有时是极敏感的,对身体的接触条件反射的想躲开。她装作给二人斟酒,说到“其实道理这种东西,想怎么说都成,反正我觉得蛮有深度,难道你们不崇拜我吗?”李小活跃起来“丫头片子,我们大人说话让你插嘴就不错了,还狂的不行,喝酒”。他倒一杯酒递到莫菲面前,苏易顺手接过酒杯。“大中午的喝什么喝,你小心这丫头喝醉了给你上政治课”。莫菲感激的望了苏易一眼,苏易微微一笑。李小没有留意二人间的小动作,他嘟囔着:“也是,我可想下午好好睡一觉”。三人再不提胡和玲之事。能够暂时忘记烦恼,开开心心吃一餐饭,也算是幸福吧。

吃完饭出门,莫菲闻身上果真一股味,三个人在街上溜达一会,莫菲依然有种被火锅雾气包裹的感觉,她摸头上,头发上也是,她偷偷扯衣服领子闻,味道浓烈,她把袖子挽上去闻一闻,觉得火锅的气息简直深入骨髓。两个男人看她一路这摸摸那扯扯,东闻闻西嗅嗅,只觉得好笑,开始苏易还劝两句,说她神经过敏,后来只当看独幕剧,一路上走着没说话也不无聊。这样折腾了好一会,莫菲皱着眉头抱怨“都是你们,大中午吃什么火锅啊,我容易吗,难得没穿工衣。”苏易拍着李小推卸责任“是他说吃火锅,你找他”。李小跟被人踩了尾巴一样惊呼“不是我,是你大清早就不安生,要请我吃饭,还说要慢慢吃……”苏易一手环着李小的脖子,他比李小高一个头,怎么看李小都像是受欺负的小弟,苏易坏笑“做人要诚实,大不了帮人家把衣服洗洗。”李小想挣开苏易的禁锢却没能跑出去,一激动说话都有些卡壳,对莫菲嚷道“下次不带你吃饭了,想吃了就扔俩馒头给你,保证清爽。”三个人在街上肆无忌惮的胡闹,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没有嫌隙的小男生和小女生笑啊,闹啊,年少的美好,唯有在今昔的反衬之中,才显得珍贵。当我们拥有大把可挥霍的青春,青春就是风,春天温柔秋天浪漫,青春就是光,白日温暖黑夜明亮,可是,当我们把青春挥霍一空,才知道,在此后漫长的一生中,唯有在回忆里才能再寻到那些美不胜收流光溢彩的画面。

微笑静止在莫菲的脸上,笑容里包含着原初的干净和安宁,那是只属于回忆里的笑。现在采撷一枝却也依然让瑟缩的枝桠抽芽,让冻硬的溪流融化,他悄然的唤起人们深藏的美好,他柔软着被生活僵化的脸庞,他抚慰着在风霜中受伤的心灵,周围的一切都是安静的,小贩不叫卖,情侣不争吵,汽车的轮子停止无休止的隆隆作响,整个世界变得无限广阔,这是心灵可以肆意蔓延的广阔,原来拥挤嘈杂的情绪四处逃窜,悲伤压在石头下,愤怒渗在大地里,孤独融进溪流中,负重的心灵得以解脱,每个人都不由自主舒心的喟叹“啊……哎……”。这不是什么魔法,我们总会在某个地方某一刻有如此的体验,人们因为这样或那样小小的触动,完成一次心灵净化。两个人看着莫菲,片刻愕然,然后同时毫不在意似的转过头去,只是再不吵闹,就这样走到岔路口,莫菲和他们挥手告别,一个人回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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