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2日早晨开会，领导点名批评了几个作业区，说昨天某大领导微服私访，发现不少问题，尤其是安全方面。《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领导痛心疾首罗列罪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条……在这种会上，每个人的神情都很凝重，如丧考仳。不管上面说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哪怕进会议室之前刚刚喜得贵子或中了五百万，只要你还想在这个位置待下去，就必须表现的比领导沉痛。一个好演员未必是个好官员，一个好官员却一定是个好演员。

我这几日一直为莫菲的事烦恼，晚上也睡不大好，黑眼圈配上略微憔悴的脸，和今天会场的气氛相当融洽。按照惯例，领导本应交由我们安全部指派人员督促整改，这样一来，我有可能会躲在办公室看《资治通鉴》。毕竟那天天气不怎么好，天气预报说从外国袭来的冷空气东奔西跑后于今日到达本地，引起大风降温扬沙。这种日子傻瓜才想出门呢，但大概是我的形象让领导觉得我是个极具忧患意识且思想觉悟颇高的领导，也或许他只是一时兴起吧。总之那天会上，领导竟然点名让我带几个人去现场看看，该批评的批评，该罚款的罚款。领导吩咐时手大力挥动做向下砍之势，连犹豫的权利都给我剥夺了，我只得朗身答道：“好的！”干净利落，斩钉截铁。

虽然任务听起来火烧眉毛般急迫，但还是等散了会才走。一散会，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杀到领导跟前装模作样问了几个细节问题，然后当着领导的面用疾驰的姿态穿过人群朝办公室走去。期间，有几个无聊的家伙拍着我满含深意的笑，毕竟没有走出领导的视听范围，大家谁也不敢张狂。从崔英身边过时，她却小声笑着说：“毕科长，真是辛苦你了！”中年妇女浮肿而小的眼睛里满含嘲笑的“崇敬”之情，惹得我胃部痉挛。我只好抽筋似的笑着回答：“年底了，你们也挺辛苦，一样的，一样的，哈哈……”这次的会与她们并非一点关系没有，但真正需要真枪实干的，只有我一个部门。我看着窗外浑黄的天，头脑愈发昏沉，真想大骂一句：“操***！”，我把这句话咽进肚子里，多少能够缓和胃部不适。

回到办公室，5分钟择定人选并下达通知，5分钟准备材料行装。一行4人，我，司机小马，男科员甲和女科员乙。女乙今日的运气和我一样糟糕，如果不是自己心情恶劣，怎么着也不会让一个女子在这种天气里东奔西跑。可是想起莫菲，她或许正在这样的恶劣的环境里劳作吧，我实在无法平心静气的面对女乙悠闲喝茶的模样。出门时，我和大李打了个招呼，他笑眯眯的看着我说：“嗯，快走吧”，那样子好像皇上对即将出宫到民间搜罗美女的官员说：“优差优差，好好玩噢。”

“他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位置上消失呢？”我甚至把希望寄予到外星人①身上，“来吧来吧，这个人很适合抓走做实验”。关于外星人的事，也是莫菲告诉我的，我对这些虚幻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可是莫菲喜欢，她喜欢一切和现实无关的东西，她理想的天堂是童话世界，我不相信任何童话，可莫菲却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我。心情越差，人越需要一些幻想的支撑，心情越差，我越想莫菲。我心里沮丧极了，脚步却丝毫不敢放慢，大李在位一天我就要低头一天，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坐在车上，小马把暖气开的很足。我假装闭目养神，后面二人也没人说话。我想起以前这样的天气里，有什么事都是张华先行上阵，作为一把手的自己只会在有必要的时候出面。再小的正职也是领导，再大的副职也是奴才。张华算是翻了身，我呢？也快了吧，再几个月总该到头啦！我一路胡思乱想，没多久，车就开到了目的地。因为有了热的体验，下车后感觉格外冷。男甲是我们中年纪最大的，也算是安全部的元老了，他出来时没戴帽子，花白的头发更显老态。

关于男甲，初见他时我一直以为他是等着退休的那号人，后来才知道他离那步还早的很。他花白的头发只是一种标志罢了，也没人去问他为什么不染一下，一来此人平日就不苟言笑看起来一本正经难以交流，二来谁管的了那么多呢，看久了也就习惯了。只是今日昏黄的天，刺骨的冷风配合着他一头凌乱花白的发，呈现出饱经风霜的态势，让人看了心里说不出难受。我有些后悔今天带他出来，后面还跟着一女的，别人见了肯定以为我是个既苛刻又不体恤下属的人。

男甲嘟囔：“这个烂天气检查个屁！”他以自言自语的方式发泄不满，我假装没听见，把领子竖起来，带他们朝办公室走去。刚走两步，一个个头不高，圆脸庞的中年男人就匆匆迎上来，他搓着手道：“快进屋，外面冷。”他领我们进到一间办公室，一进门我就看见里面还有其他几个人，满是油渍和污迹的工作服显示出他们工人的身份。此刻都坐在靠里边的一张桌子旁边，桌上放着几个大号的水杯，脏兮兮的手套和棉纱乱七八糟的丢在桌上。见我们进来，彼此都愣了一下，却没人动弹。我是第一次来这里，而男甲他们对这里却显然是熟识的，一进来，大家都很自然的分散开各自寻找地方坐下。小马跑到那几名工人中坐下，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女乙则远远的坐到另一边，一个人低头摆弄手机。

带路的男子看着我问男甲：“这位是？”

男甲一边在屋里转圈，看他们墙上贴的安全规范之类，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们新来的领导，毕希明。”说罢，他坐在一张办公桌前开始翻看桌上的文件。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双手就伸到了我面前，我赶紧把手伸出去，他的手指头既短又圆，和小孩儿似的，可惜粗糙的很，就算我这不属于养尊处优范围的人也能觉出他手上的茧子有多硬。“毕科长，你好你好，你看，以前也没见过你……”他还想说下去，男甲打断了他，“你们头呢，人到哪去了？”他松开我的手对男甲咧嘴笑道，“前脚刚走，你们上来也不提前打给电话。”

男甲粗声斥道：“突击检查打个屁的电话，已经被点名批评了也不知道上来盯着，不会又只是你一人守着吧？”

男子温和的解释：“哪有，昨儿都来了，晚上就开始忙，今儿又搞一早上，这不刚走。”

我环顾一圈，就这种整洁程度的确是费心收拾过的。领导嘴里的一点问题往往辐射着周边所有的范围。所以领导说安全问题时，意思还涵盖了卫生，资料，人员精神面貌等等各方面。如果你不能充分理解，永远也过不了关。男甲显然对他们的资料也比较满意，没再说什么。

“怎么称呼？”我问对面的男子。

男甲替他回答：“他是这的技术员，王寒柏。”

我掂量了一下，才道：“王工，你带我们去现场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