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唇吃酒画糖人(1 / 2)

“漱壑醴泉春万斛,堆槃珠柳雪千斤。”

酒液清冽通透,晕染着点鹅蛋黄的色泽,于料峭春风中添了几抹酒香。

穆清嘉为自己和师弟各斟上一盅,他倒是省却了闻酒香的步骤,只晃上两晃听听声响,便送入口中。

**的酒液充溢了他的整个口鼻,细品则是绵甜甘冽,弥漫着淡淡的果香。再缓缓咽下,却又是一番烧蚀,如心肝脾肺灼于烈火之上。

酒劲歇过,留下的只有暖意。

穆清嘉玩味地一笑。

这‘醴泉春’的味道,倒是有些像霍唯给他的感觉。

仿佛烈焰下埋藏着澄澈的清流,品到深处则是烫热的醇香。

“果真是佳酿。”穆清嘉由衷赞道。

霍唯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

桌上菜肴渐齐,穆清嘉吃得很安静,每尝一口,都要咀嚼品评半晌,仿佛要把五十年的漏下的全补尽了才肯罢休。

霍唯则不大沾筷,除非穆清嘉亲自夹到他碗中,才肯稍碰。

就连桌边那盅酒,也是沾唇便罢。

“不喜欢?”穆清嘉笑问道。

“尚可。”霍唯评价道,“蠢物中的佼佼者。”

“噗。师弟果然眼光高。”穆清嘉笑道。

正巧有两个温酒娘子前来侍酒,一个站在穆清嘉身畔,另一个慑于霍唯的剑,迟迟不敢上前。

见霍唯将那姑娘无视了个彻底,穆清嘉暗忖师弟不爱“蠢物”近身,便温和地遣走了两位温酒娘子。

没想到的是,霍唯却眉峰一挑,道:“你撵了我的温酒娘子,又有何人侍奉我饮酒?”

“这……”穆清嘉还未反应过来,“我叫她们回来。”

“罢了。”霍唯抬手制止:“用之即来挥之即去,怜香惜玉之情何在?”

穆清嘉这才意识到对方在捉弄自己。他苦笑地摇了摇头,道:“说罢,要我做什么?”

霍唯盯了他片刻,又垂了眸道:“代替她,为我侍酒。”

他面上带着薄薄的羞红,语气却理直气壮,像是道不可违背的命令。

“好师弟,这不是难为我么?”穆清嘉无奈地笑道,“你在师兄眼里就是团毫无差别的人形火炉,哪儿分得清耳鼻口眼?”

“想办法。”霍唯抿了口香茶,优哉游哉道,“师兄智谋无双,我相信这点小事自然难不倒你。”

“你这……”穆清嘉噗嗤一声笑了,简直无言以对,憋了半晌才斥道:“孽障。”

师兄弟之间互相捉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穆清嘉仍有个女装把柄在对方手里,只得乖乖挪了石凳,坐到他身边。

他将醴泉春斟满,一手捏着杯盏,一手向霍唯脸上摸去。

“话先说在前面,”他笑着警告道,“灌进鼻子里呛了我可不负责的。”

虽是这么说,但穆清嘉还是认真地探索起那团椭圆形的火球。他指尖掠过棱角分明的眉弓,紧接着拂过下陷的小沟,随后缓缓高起,停留在挺拔的鼻梁上。

他不自觉想起了师弟年少时的俊美模样。

记忆中的青涩面容与现在的五官重叠在一起,他有种错觉,仿佛自己不在描摹霍唯的五官,而是在亲手雕刻着他如今的模样。

相较少时,他的骨骼更深邃,也更锋利了。

深邃的沟壑仿佛是为埋藏更多悲欢离合,锋利的棱角则是为了斩断一切爱恨情仇。

穆清嘉的心绪随着指尖的跌宕而上下起伏,最终还是缓缓下移,直到唇边。

触手无甚阻力,想必是柔软的,又透着与本人如出一辙的凉薄。

果然,无论剑锋再如何锋利,师弟的嘴唇总是柔软的。

这样的唇,倒是很适合……

穆清嘉手指一顿,才发现自己已经来来回回按揉了那薄唇不知多少次。下压,弹起来,再下压,玩起来倒是其乐无穷。

他轻咳一声,庆幸对方没发觉自己拿他的嘴当玩意儿耍,不然可得又一番火山爆发。

那份模糊的旖旎心思,还未显露出全貌便化作了泡影。

接下来便是喂酒。

穆清嘉郑重其事地固定住了霍唯的下巴,将右手的杯盏贴向那薄唇。霍唯难得没难为他,只是乖巧地微张了唇。

霍唯的唇被揉得发红,润泽的琼浆掠过红唇白齿,隐没在幽暗深处。若是旁人瞧见,必定赞一句活色生香。

托常年木刻的福,他的手很稳,只是太慢。然而一向性急的霍唯却未催促,只是由着他动作。

随着酒液流淌,穆清嘉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远处的车水马龙声、宾客喧嚣声,以及桃花在风中摇落的沙沙声逐一隐没,有的只是轻微的水声泽泽,以及细不可闻的喉头滚动声。

时间被无限拉长,他恍惚地想那桌菜一定全凉了,但当穆清嘉放下空荡的杯盏时,桌上菜肴仍是热气升腾。

世界的嘈杂重新占据了他的双耳。

就像惊醒一个暧昧的梦,他回过神来,莫名有些尴尬。

许是扮演侍女太入戏了罢。他这么解释给自己。

“就一盅,不可再多了。”他不知所云道。

他初时还有些赧然,说着说着便煞有介事起来:“你身上的伤还未愈,理应少饮酒。此回是师兄引逗得过了,还望师弟饶过。”

“嗯。”霍唯淡淡应声,也不知作何意思。

又过数息,他道了句“失陪”,穆清嘉还未反应过来,对方便起身匆匆去了。

“……好。”

他的声音飘浮在风中。

穆清嘉更是尴尬后悔,只觉此番游戏闹成这样全无意思。

霍唯离席后,他百无聊赖地动了动筷,却食之无味,便停杯投箸,安分坐了,细听桃花摩挲又零落的声响。

期待已久的满桌菜肴都失了味道。

不过,诸如郁闷这种负面情绪在他身上向来存活不了多久,不过少顷,隔壁院落中的声音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位爷。”小二像是头疼得不行,“您不能干坐这儿啊,正午客正多呢,您这不是、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么?”

另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传来,语气颇为认真:“我怎样才能留在这儿歇脚?”